“我…我现在可能没灵感……”她试图挣扎。
“没关系！你先看，随便看！我去给你打壶水！”
周炽却完全没察觉她的绝望，直接把笔记本塞她手里，跳起来抓起桌脚两个热水瓶就风风火火地跑开了，临走还给她一个“全靠你了”的信任眼神。
苏想拿着他那本写满了天才思路的笔记本，如同捧着一个烧红的火炭，欲哭无泪。
怎么办？怎么办？！
她下意识地左右张望，渴望能找到一丝灵感，或者……
目光扫过不远处靠窗的座位，猛地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睛。
陈知行不知何时坐在那里，面前摊开着厚厚的英文原版书，目光却透过镜片，落在她……和她手里周炽的笔记本上。
他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只是在她惊慌失措的脸上停顿了一秒，然后淡淡地、几不可查地摇了一下头。
苏想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他那个眼神，那个摇头……是什么意思？
是看出她根本不会？是在嘲笑她？还是……让她不要答应？
就在这时，周炽拿着两瓶热水回来了，笑容依旧灿烂：“怎么样？有思路了吗？”
苏想猛地低下头，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我…我还需要点时间……”
苏想的声音细若蚊蝇，根本不敢看周炽的眼睛，手指紧张地抠着笔记本的边缘。
“没事没事！这题是挺怪的！”
周炽毫不在意地把热水瓶放下，十分自然地把自己的椅子又拉近了一点，几乎要和苏想胳膊挨着胳膊，“我们一起想！你的直觉加上我的计算，肯定没问题！”
他靠得太近了！
少年身上蓬勃的热意和毫无心防的热情像一团火，烤得苏想坐立难安，脑子更是一片空白。
她能感觉到不远处那道来自陈知行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让她无所遁形。
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我…我觉得这里……”
苏想硬着头皮，指着周炽笔记上的一行推导，试图说点什么拖延时间，“这个变换是不是有点…跳跃？”
她完全是瞎蒙的，只求能糊弄过去。
周炽却猛地凑近，几乎把脑袋搁到她肩膀上方，仔细去看她指的地方。
“哪里？这里吗？傅里叶变换的收敛性条件？嗯……好像是有点问题！苏想你好眼力啊！”
他猛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状，
“我就觉得这里别扭！应该是周期边界处理的时候，我没考虑奇偶延拓的连续性！哇！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苏想：“……”不，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周炽已经彻底兴奋起来，拿过笔就在纸上唰唰地开始修改，嘴里还不停地念叨：
“这样…然后再这样…引入一个衰减因子…对不对？苏想，是不是这个思路？”
他又一次用那双亮得惊人的狗狗眼，充满期待地看向她。
苏想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在他灼灼的目光逼迫下，只能胡乱地点点头：“……大概…是吧？”
“太好了！我就知道找你没错！”
周炽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手下写得飞快，整个人都散发着“问题解决了”的快乐光芒。
苏想却觉得快要虚脱了，后背冷汗涔涔。
侥幸！又是侥幸！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陈知行的方向。
他不知何时已经收回了目光，垂着眼眸看书，侧脸线条冷峻，仿佛刚才那淡淡的一瞥只是她的错觉。
可她分明能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还在。
“搞定！”
周炽长吁一口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演算过程，然后非常自然地把笔记本往苏想这边推了推，
“喏，按你的思路改的，完美！苏想，以后我们多一起自习吧？我感觉跟你特别有灵感！”
他的笑容太灿烂，太真诚，带着不容拒绝的热度。
苏想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怕拒绝反而更引人怀疑。
而且……周炽的信任和欣赏，像黑暗里的一点光，哪怕明知是偷来的，也让她这颗一直泡在冰冷恐惧里的心，感到了一丝虚幻的温暖。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
周炽笑得见牙不见眼，“那你先看波波夫，有不懂的随时问我！我就在那边看论文！”
他指了指斜对面的座位。
苏想抱着那本厚厚的“老古董”，心里乱成一团麻。
这时，陈知行合上了手中的书，站起身。
他动作不紧不慢，将书放回书架，然后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苏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周炽也看到了他，热情地打招呼：“老陈，还没走？哎，你看这道题，我和苏想刚搞定的，思路绝了！”
陈知行脚步未停，目光在周炽兴奋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苏想低垂的、泛红的耳廓上，镜片后的眼神微闪。
“嗯，”
他淡淡应了一声，声音没什么起伏，“思路确实巧。”
他这话说得平静，听不出是赞美还是别的。
经过苏想身边时，他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极轻地留下三个字：
“小心点。”
然后，不等苏想反应，便径直离开了阅览室。
苏想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小心点？
他让她小心什么？小心周炽？小心题目？还是……小心不要暴露？
他果然……是知道了什么吗？
“哎？老陈跟你说啥了？”
周炽好奇地探过头。
“没…没什么……”苏想猛地摇头，手指冰凉，连书都快要拿不住。
“他这人就那样，整天冷冰冰的，说话说半句，别理他！”
周炽撇撇嘴，显然没当回事，又兴致勃勃地投入到他的论文里去了。
苏想却再也看不进一个字。
陈知行冰冷的警告，周炽炽热的信任，像两股巨大的力量，在她心里疯狂拉扯。
她感觉自己就像走在一条细细的钢丝上，脚下是万丈深渊，而两边，一边是冰冷的迷雾，一边是灼热的火焰。
每一步，都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