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牧场:虚假的奥特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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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07【公园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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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散去后的不适感尚未完全消退,健一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熟悉的沙坑旁。

锈蚀的秋千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吱呀”的呻吟。

这里是町内的小公园,他童年时消耗了无数下午时光的地方。

色彩依旧鲜艳,滑梯是刺眼的亮黄色,天空是纯净的蓝色,但依旧死寂无人。

“你看。” 电视头怪物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它又恢复了那引导者的姿态,“这里是你小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

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不是吗?没有压力,只有玩耍。”

但健一的注意力完全被怪物身后的景象吸引了过去。

在怪物那漆黑身躯的侧后方,约十几米外的一棵大橡树下,站着一个更加深邃的漆黑身影。

那影子似乎比周围的环境颜色都要深重,像一个剪影,但轮廓……隐约有些熟悉。

“后面……” 健一喃喃道,一种莫名的牵引感让他忽略了怪物的话,“那个人……看起来好熟悉。”

他的话刚出口,身边的电视头怪物就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滋”地一声。

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气中只留下它急促、尖锐,仿佛带着某种杂音的余韵,直接钻入健一的脑海:

“不要和他说话!它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回去!回去!回去!”

三个“回去”一声比一声急促,带着一种急切的否定。

然而,那股从橡树下黑影传来的吸引力却越来越强。

它像一块磁石,牵动着健一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随着他的靠近,那个黑影的轮廓也在逐渐清晰。

那确实是一个人形,但比例极其怪异。

它的头部异常狭长,像一条垂直拉长的阴影,看不到任何五官的痕迹。

躯干部分不再是纯粹的漆黑,而是透出一种不祥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

四肢则是和电视头一样的漆黑色,细长而扭曲。

当健一终于能看清它全貌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仿佛空间本身在哀鸣的声音响起。

原本色彩鲜艳、阳光明媚的公园,像被突然泼上了墨汁,所有的颜色瞬间褪去、黯淡,如同旧照片快速氧化发黄、变黑。

滑梯失去了光泽,天空变成了压抑的灰色,温暖的气息被一股阴冷的死寂取代。

那个暗红与漆黑交织的扭曲人影,头部的位置缓缓“转向”健一。

虽然没有眼睛,但健一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冰冷、绝望的注视。

一个干涩、仿佛砂纸摩擦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寒意:

“你不该来这里。”

健一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如果你能活在当下就好了……” 那声音继续着,带着一种深刻的悲悯,却又混合着令人战栗的冷酷,“当你回忆起创伤时,不会有人在这里听到你痛苦的尖叫……没有人会。”

话音刚落,那个扭曲的身影没有任何移动的征兆,就如同瞬移般,瞬间贴到了健一的面前!

两张脸几乎要碰在一起,健一甚至能“看”到对方那狭长头部上细微的纹理。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它最后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解,仿佛健一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健一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和荒诞感交织。

他想尖叫,想辩解:根本就不是我自己想来的!谁愿意在家睡个好觉就被扔进这种鬼地方!

但他的声音被堵在喉咙里。

黑暗,如同潮水般从那个扭曲人影身上涌出,瞬间吞噬了他周围的一切,包括那个身影本身。

视野再次被剥夺。

……

光线重新亮起,带着老式灯泡昏黄的光晕。

健一喘着粗气,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更加熟悉、几乎刻入灵魂的地方——他童年老家房子的玄关。

木地板,墙上的挂钟,空气中淡淡的霉味和榻榻米的气息。

那个电视头怪物,就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时间……不多了。” 怪物的声音依旧是毫无感情,但这次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紧迫?

它屏幕上的眼睛盯着健一的背影,“我会取代你的一切。我将成为‘现在’的你。”

取代?成为“现在”的我?

健一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全部含义,但其中蕴含的恶意让他毛骨悚然。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

他猛地转身,推开怪物或者说,穿过了它那似乎并无实质的身体?

朝着房子的深处跑去。

他跑过熟悉的走廊,两侧的推拉门紧闭着。

他不敢停下,直觉告诉他必须远离那个怪物。

他冲进了厨房——记忆里母亲忙碌的地方。

但此刻这里却异常黑暗,窗户仿佛被黑布蒙住,只有灶台方向有一点微光。

他朝着微光的方向摸索,心跳如鼓。

突然,在那片昏暗中,灶台后面,一张巨大的脸猛地探了出来!

是那个电视头怪物!

屏幕上的眼睛和嘴巴在黑暗中异常清晰,正直勾勾地对着他!

“啊!” 健一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逃,冲出了厨房。

他沿着走廊狂奔,冲进了自己童年时的卧室。

这里堆放着许多旧物,积木、玩具车、褪色的绘本……都是他曾经珍视的宝贝。

他背靠着门,大口喘息,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丝安全感。

“啪嗒。”

头顶的电灯突然闪烁了一下,光线明灭不定。

在灯光闪烁的间隙,他惊恐地看到,那个电视头怪物就站在房间的角落,离他只有几步远!

比之前在厨房更近了!

他再次夺门而逃,冲到了客厅。

墙壁上挂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是他年幼时和父母的合影。

照片上,父母笑容慈祥,那时的他无忧无虑。

看着照片,一阵酸楚涌上心头,他们都已去世多年……

就在他沉浸在悲伤中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客厅的矮柜边缘,那张怪物的脸缓缓地、无声无息地探了出来,屏幕上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

绝望感如同冰水浇头。

无处可逃了吗?

他发疯似的在房子里乱窜,最后猛地推开一扇他记忆中似乎不存在的门,位于走廊的尽头,冲了进去,然后反手将门关上,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

几秒钟后,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抬起头,愣住了。

这里……还是他的卧室。

和他刚才逃出来的那个房间几乎一模一样。

但有些微的不同。

书桌更加整洁,床铺也十分平整……而且,就在那张熟悉的书桌上,多出了两样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一把老式的的左轮手枪,正静静地躺在桌面上,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手枪旁边,立着一幅用简易画架支起来的画。

画布上描绘的,正是那个电视头怪物肉色屏幕背景,血丝眼睛,裂开的嘴,连接着头颈的数据线,纯黑身躯以及肚脐眼处的白光圆圈。

画工称不上精湛,但特征抓得很准。

看着这幅画,一股奇怪的、混杂着恐惧与……怀旧的感觉,涌上健一的心头。

仿佛这个怪物,是他某个早已被遗忘的、童年噩梦里的常客。

他放下画,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房间的窗户。

就在那里。

窗玻璃外面,那个电视头怪物静静地悬浮着,与室内仅一窗之隔。

屏幕上的眼睛,穿透玻璃,牢牢地锁定着他。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只剩下那张书桌。

理智在尖叫:拿起枪!这是唯一看起来会有用的东西!对,用它!直接攻击那个怪物!

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枪柄。

不能碰!一旦拿起这把枪,一定会发生更可怕、更无法挽回的事情!

这股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与窗外的怪物隔着玻璃对视着。

时间仿佛凝固。

怪物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看”着他,屏幕上的表情(如果那能称之为表情的话)没有任何变化。

健一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汗水沿着额角滑落。

这个怪物,它似乎不是在单纯地恐吓或追杀。

它在引导,在展示,在……测试?

它提到“回到过去”,展示“美好童年”,又警告“自己”,现在,它把一把枪放在了自己面前。

这是什么?最后的选择吗?

直到现在他也并不明白这个怪物做这些的意义是什么?

还是……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桌上的那幅画,那股诡异的怀旧感再次浮现。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怪物,或许并不仅仅是外来的侵略者。

它可能……源于自身。

源于他对现实的不满,对过去的依恋,以及那些被他深深埋藏、不愿面对的……创伤记忆。

那个红色的扭曲人影,或许就是创伤的本身。

学校,公园,家以及暴力反抗的选项……这一切,仿佛都是他内心困境的扭曲投射。

如果他拿起枪,是否就意味着他选择了用愤怒和暴力来应对内心的恐惧和悲伤?

是否就落入了某个陷阱,真正让那个怪物吞噬了自己?

窗外,怪物的屏幕忽然闪烁了一下,黑色的背景上再次浮现出白色的文字,这次只有简短的一句:

选择。

但时间,永不回头。

健一看着那行字,又看向近在咫尺的左轮手枪。

他的呼吸渐渐平缓,一种奇异的冷静取代了部分恐惧。

他明白了,真正的战斗,不在窗外,不在这个扭曲的时空里,而是在他自己的心里。

他缓缓地将伸向手枪的手收了回来。

他不再看那把手枪,也不再看窗外的怪物,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对着空气,也对着自己内心说道:

“我……不想回到过去。”

他的声音起初有些颤抖,但逐渐变得坚定。

“我的确怀念从前,但我更想……回到现在。回到我自己的家,面对我自己的生活。无论那里有什么。”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窗外的怪物消失了。

书桌上的左轮手枪和那幅画,也如同烟尘般开始消散。

整个房间开始震动,周围的景象如同褪色的壁画般剥落、分解。

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白光从四面八方涌来。

但在被白光彻底吞噬之前,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叹息,不知是来自那个怪物,还是来自他自己内心的某个角落。

紧接着,是无边的黑暗,以及……一种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

……

“咳!咳咳!”

健一猛地从地板上弹坐起来,剧烈地咳嗽着,肺部火辣辣地疼。

他发现自己正坐在自家厨房冰冷的地板上,窗外是东京沉沉的夜空,远处传来车辆驶过的微弱噪音。

“奇怪我不是在睡觉吗?怎么坐在厨房地上。”

健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朝着客厅的沙发走去,瘫倒在了上面打算睡一个回笼觉,他似乎并没有觉得有哪里奇怪。

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对佐藤健一而言,这或许是真正意义上,需要他去珍惜和面对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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