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死寂,是这片陌生星域唯一的主题。
星穹梭内部,警报早已熄灭,不是因为危险解除,而是因为能源彻底枯竭,连最基础的维生系统和警示符文都陷入了沉寂。只有几处断裂的线路偶尔迸溅出微弱的电火花,映亮秦陌苍白而疲惫的脸庞。
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经脉因过度抽取真元而多处撕裂,识海也因最后强行引爆星核碎片而震荡不休。嘴角残留的鲜血已然凝固,带着一丝铁锈般的腥味。
他艰难地调动起体内仅存的一丝寂灭真元,如同干涸河床上的细流,缓慢地滋养着受损严重的肉身与神魂。寂灭星辰诀自主运转,虽缓慢,却带着一股顽强的生命力,开始修复那些触目惊心的损伤。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牵动了内腑的伤势,秦陌抹去唇边再次溢出的血沫,眼神却锐利如初,冷静地打量着四周。
透过布满蛛网般裂纹的舷窗,外界是光怪陆离的宇宙奇景。巨大的、色彩斑斓的星云如同泼墨般渲染着漆黑的幕布,缓缓旋转流动,散发出迷离而梦幻的光晕。远处,有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流浪行星缓缓漂过,表面覆盖着万古不化的冰层或是汹涌的岩浆之海。更遥远的地方,星辰稀疏,光芒冷漠,与地球所在的银河系截然不同。
这里,是真正的无人深空,是连幽冥界的追猎者也未必能轻易寻到的未知角落。
“还活着……就好。”秦陌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只要还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开始检查星穹梭的状况。神念扫过,结果令人心沉。梭体结构多处断裂,核心符文法阵损坏超过七成,最麻烦的是空间跳跃引擎已彻底融毁,连同那枚星核碎片也化为了齑粉。这艘他倾注心血炼制的飞行法器,已然报废,如今只是一具勉强维持密封的太空棺材。
“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并找到落脚点或新的交通工具。”秦陌迅速做出判断。在危机四伏的宇宙中,失去机动能力,漂浮在未知地域,与等死无异。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几枚疗伤丹药吞服下去,药力化开,配合寂灭星辰诀,恢复的速度加快了几分。随即,他闭上双目,全力引导药力,修复己身。
时间在这片死寂中悄然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数日。
秦陌体内的真元恢复了一成左右,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行动无碍,拥有了初步的自保之力。他再次睁开眼,眸中神光稍稍恢复。
星穹梭依旧随着惯性,在这片陌生的星域中无声地漂流。
秦陌将神念缓缓向外延伸,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周围的环境。这片星域的能量异常紊乱,星辰之力也与他熟悉的太阳系迥异,带着一种古老、蛮荒却又夹杂着某种异常波动的气息。
突然,他的神念捕捉到了什么!
在前方极远处,那片瑰丽却又危险的彩色星云深处,似乎有非自然的造物存在!
那是一座……巨大的残骸?
秦陌凝神,将神念集中。只见在那缓缓旋转的星云尘埃与气体之中,若隐若现地悬浮着一截巨大无比的金属结构!它断裂扭曲,表面布满了撞击和能量武器留下的痕迹,风格古老而粗犷,与幽冥界的生物机械感完全不同,也绝非地球人类所能建造。其规模,远比那艘幽冥狩舰还要庞大数倍,仿佛是一艘巨舰的残骸,不知在此地漂浮了多少万年。
而在那残骸附近,空间似乎有些微的不稳定,偶尔有极其细微的、非自然产生的空间涟漪荡漾开来。
秦陌心中一凛。有残骸,说明曾有文明踏足此地,无论是敌是友,都意味着潜在的危险或……机遇?
他正欲仔细探查,心头猛地一跳,一股莫名的寒意毫无征兆地袭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敏锐地察觉到,在星穹梭侧后方,约数万公里外,一片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突然泛起了一圈圈水波般的纹路!
紧接着,一艘造型奇特的飞行器悄无声息地滑行而出!
这艘飞行器通体呈流线型,颜色暗沉,仿佛能吸收光线,舰体表面没有任何可见的窗口或炮口,光滑得令人不适。其体积不大,仅比星穹梭大上一圈,但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却异常隐晦而危险,带着一种冰冷的、非生命的探测意味。
它出现得极其诡异,仿佛是直接从虚空中渗透出来的一般,出现后便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发出任何信号,只是那光滑的舰首,似乎“看向”了秦陌所在的、几乎与宇宙尘埃无异的星穹梭残骸。
被发现了!
秦陌瞬间屏住呼吸,全身刚刚恢复少许的真元彻底内敛,寂灭星辰诀的特性被他运转到极致,将自身所有生命气息和能量波动死死掩盖,整个人仿佛化为了一块真正的太空岩石。
那艘诡异飞行器在原地静止了约莫十息,似乎在进行高精度的扫描。
秦陌的心神紧绷到了极点。他现在状态极差,星穹梭报废,面对这艘来历不明、科技水平看似极高的飞行器,几乎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就在秦陌暗自准备,哪怕自爆部分修为也要搏一线生机之时,那艘诡异的飞行器似乎并未扫描到足够引起它兴趣的强烈能量反应或生命信号。它那光滑的舰体表面微光一闪,再次泛起空间涟漪,如同潜入水中一般,悄无声息地再次融入虚空,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又过了许久,秦陌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那是什么?新的文明?另一种追猎者?还是这片星域本身的“清道夫”?
这片未知的星域,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和诡异。
他看了一眼远处星云中那巨大的残骸,又看了看诡异飞行器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前路未知,强敌环伺,自身重伤,法器尽毁。
这无疑是他重生以来,乃至前世身为弑天尊者时,都极少遇到的绝险困境。
但与此同时,一股久违的、面对未知挑战的兴奋与战意,也悄然在他心底升起。
宇宙广袤,奥秘无穷。既然来了,那便看看这片星空,究竟藏着怎样的精彩!
他盘膝坐好,再次吞下几枚丹药。
当务之急,仍是尽一切可能,先恢复实力!然后,探索那片残骸,或许能找到离开这里的线索,甚至是……一场造化?
星穹梭继续无声地漂流,朝着那巨大远古残骸的方向,缓缓靠近。而在其身后,无尽的黑暗星空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默默注视着这片星域新来的“不速之客”。
星穹梭残骸如同宇宙中的一粒微尘,无声地漂向那巨大而古老的星舰残骸。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其磅礴与死寂。断裂的金属截面狰狞可怖,上面残留的能量气息让秦陌都感到一丝心悸,这绝非近代文明的造物。
数小时的漂流,秦陌争分夺秒地运转寂灭星辰诀,丹药之力被飞速炼化,体内真元恢复了近三成,虽远未至全盛,但已有了初步行动的能力。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残骸周围紊乱的能量乱流和空间褶皱,操控着几乎失去动力的星穹梭,艰难地靠近一处相对稳定的断裂入口。
入口巨大,仿佛被某种巨力硬生生撕开,内部一片黑暗,唯有某些尚未完全损坏的应急灯带或能量管道,偶尔闪烁一下微光,映照出内部错综复杂、布满管线和未知符号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和能量冷却后的奇特味道。
秦陌将残破的星穹梭收入储物戒——这材料或许日后还能回炉。他周身覆盖着一层淡淡的寂灭真元,如同幽灵般滑入这艘巨舰的残骸内部。
神识高度集中,警惕着可能存在的任何危险。这巨舰虽死,但谁也不知道其中是否还残留着自动防御系统,或是寄居着某些宇宙生物。
通道四通八达,大部分区域都已被破坏或彻底黑暗。秦陌循着直觉和对能量波动的感知,向着可能是核心区域的方向潜行。
途中,他看到了不少被冻结在真空中的怪异尸骸,有些类似人形但更加高大,体表覆盖着角质或金属甲壳,有些则完全是非人形态。它们似乎是在瞬间遭遇了毁灭性打击,甚至来不及反应。
“一击毙命……能量传导摧毁了所有生机……”秦陌检查了几具尸骸,眼神凝重。这艘巨舰当年遭遇的敌人,或者内部发生的事变,极其可怕。
他的目标明确:寻找尚存的能源核心、导航数据、或者任何有价值的物资和技术!
穿过数个破碎的舱室,避开几处仍在滋滋冒着电火线的危险区域,秦陌终于抵达了一个相对完好的区域——似乎是一间储藏室或小型备用能源室。
室内一片狼藉,大部分物品都已损毁。但秦陌的神识扫过角落一个半嵌入墙壁的金属柜时,目光骤然一凝!
柜体有微弱的能量保护残留!
他指尖凝聚一丝寂灭真元,轻易破开那早已残破的防护,强行打开了柜门。
柜内东西不多:三枚拳头大小、呈暗蓝色的晶石,内部蕴含着精纯却略显阴冷的宇宙能量;一块巴掌大小、材质特殊的黑色玉简;还有一柄断裂的、仅剩尺长的暗金色短刃,刃身流淌着微弱的光泽,虽断,却仍散发出令人皮肤刺痛的锋锐之气。
“星能晶核!好东西!”秦陌首先将三枚晶石收起,这足以让他快速恢复大部分真元,甚至略有精进。
他拿起那枚黑色玉简,神念探入。
嗡!
大量杂乱的信息涌入脑海!大部分是残缺的星图、无法理解的文字记录、以及一些模糊的战斗画面片段……但其中,有一副相对清晰的星路图,标注着一个秦陌熟悉的坐标——太阳系!地球!旁边还有一个鲜明的、与那幽冥狩舰上相似的扭曲竖瞳标记!
而在另一段极其模糊、仿佛记录者临死前留下的影像中,他看到了攻击这艘巨舰的存在——那是一种如同阴影般流动、没有固定形态的恐怖生物,所过之处,万物凋零,能量被吸食殆尽!
“幽冥噬魂兽……幽冥界驯养的战争巨兽……”一段断断续续的意识碎片被秦陌捕捉到。
与此同时,玉简深处,一段关于如何运用寂灭之力、模拟“虚空潜行”避开此类生物感知的残缺法门,也被他记下。
“有用!”秦陌心中一动,迅速消化着这些信息。这证实了幽冥界的触角早已伸向宇宙,也让他对敌人多了几分了解,那模拟虚空潜行的法门更是雪中送炭。
最后,他拿起了那柄断刃。指尖触碰的刹那,一股桀骜不驯、斩裂一切的锋锐意志试图反抗,但瞬间被他更强的寂灭意志压服。
“材料非凡,蕴含一丝空间切割的特性,可惜灵性已失大半。”秦陌将其收起,“重炼之后,或可成一柄杀器。”
搜刮完毕,毫不留恋,秦陌立刻转身离开。
就在他即将退出这间舱室时——
嘀——嘀——嘀——
一阵极其微弱、但频率极高的信号音,突然从舱室深处一个损坏的控制台下方传来!
秦陌眼神一厉,瞬间闪至近前,真元一震,掀开破碎的面板。
下面,赫然隐藏着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正在闪烁着红光的微型信标!它显然被刚才秦陌取走物品时触发的最后一丝能量激活了!
“追踪信标!”秦陌瞬间明悟!这很可能是当年攻击这艘巨舰的幽冥界势力留下的,用以标记残骸位置,或等待后续部队!
几乎在发现信标的同一时间,他强大的神识再次捕捉到远处那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
那艘诡异的、能融入虚空的暗沉飞行器,去而复返!并且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残骸逼近!
它果然是被这信标吸引来的!
没有任何犹豫!
秦陌并指如刀,寂灭真元吞吐,瞬间将那信标碾成齑粉!
同时,他脑海中飞速回忆刚刚得到的“虚空潜行”法门,体内寂灭真元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运转,周身气息瞬间变得虚无缥缈,仿佛与周围的宇宙空间融为一体,存在感被降到了最低!
他如同鬼魅般冲出储藏室,沿着来路急速向外遁去!
身后,那艘诡异的暗沉飞行器已经精准地抵达残骸之外,舰体打开数个探口,射出数道扫描光束,精准地笼罩了秦陌刚刚所在的区域!
秦陌头也不回,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冲出了巨舰残骸,同时毫不犹豫地取出一枚刚刚得到的星能晶核,握在手中疯狂吸收!
精纯的能量涌入体内,补充着消耗,也支撑着他维持这新领悟的潜行状态。
那暗沉飞行器扫描无果,似乎有些疑惑,在原地盘旋了片刻,最终再次泛起空间涟漪,缓缓隐去。
冰冷的太空中,秦陌显出身形,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巨大的残骸和飞行器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另外两枚星能晶核和那截断刃。
危机暂解,并且……收获颇丰!
更重要的是,他得到了关于幽冥界的重要信息,以及回归太阳系的星图!
虽然前路依旧艰险,但方向已然明确。
“必须尽快彻底恢复,然后……想办法回去!”秦陌目光锐利,看向太阳系的方向。
地球,幽冥界……我们的账,还没算完!
他选定一个方向,体内真元鼓荡,施展身法,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最近的一颗小型流浪行星飞去。他需要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闭关吸收星能晶核,彻底恢复伤势与修为,并初步祭炼那柄断刃!
星空深处,新的逃亡与修炼,开始了。节奏飞快,毫不拖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