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雨夜逃亡
窗外的暴雨毫无征兆地转为猩红，浓稠如血浆的雨丝砸在地面，发出“噗嗒噗嗒”的闷响，将护城河染成一条流动的血河。王影儿站在走廊窗边，手中的英语笔记被雨水浸透，洇开的墨迹正扭曲成水族文字的形状——那些蝌蚪状的符号在纸页上蠕动，像极了生物课显微镜下的变形虫。
她望着雨幕中逐渐收紧的渔网，由鱼头骨刺编织的网眼泛着幽蓝冷光，与赵强失控时眼中跳动的秘火如出一辙。
虞明的手掌突然扣住她的手腕，体温透过潮湿的校服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快往实验室跑！”
王影儿这才惊觉，自己无名指的指甲不知何时长出半透明的鳞片，在血色雨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彩。他们刚转身，一支鱼头长矛便擦着发梢钉入墙面，溅起的砖石碎屑划伤了她的脸颊，腥甜的血味混着雨中铁锈气息，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应急灯在血色暴雨中忽明忽暗，将走廊尽头“距离预考还有13天”的倒计时牌染成诡异的绛紫色，那些鲜红数字仿佛在滴血。
王影儿的目光扫过倒计时牌，突然想起早自习时虞正奇老师在她作文本上的批注——“文似看山不喜平”。此刻，笔记本里的黑色字迹正在剥落，化作细小的蝌蚪钻进她的耳朵，痒得她下意识伸手去抓。
“别碰！”虞明一把打掉她的手，指腹擦过她耳际时，那些黑色生物瞬间化作青烟。王影儿这才注意到，少年脖颈间的玉珏正发出微弱银光，与自己掌心那半块断裂的玉珏产生共鸣，仿佛两块拼图在寻找彼此的缺口。
他们在交错的渔网间隙穿梭，王影儿的校服下摆不知何时幻化成鱼尾，每摆动一次都带起晶莹的水花。实验室的铁门在血色雨幕中泛着冷光，锁孔处缠绕着墨绿色的水草，像极了生物课本里描绘的史前藻类。
虞明将内力灌注掌心，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只在表面留下几道白印。王影儿的目光被窗台的显微镜吸引，载玻片上的水藻样本正在疯狂生长，翠绿色丝状物相互缠绕，竟勾勒出地下密道的路线图——那些螺旋状的脉络，与她昨晚梦中见到的水族祭坛纹路完全一致。
“原来生物课讲的共生关系……”王影儿的声音发颤，指尖抚过显微镜下的水藻，突然想起老师讲解水绵结构时，特意在黑板上画出的双鱼图腾；想起解剖鱼腹时发现的青铜碎片，上面刻着与玉珏相同的文字；想起每次实验课结束后，水槽里莫名出现的漩涡。这些被忽略的细节在脑海中拼凑，让她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不愧是水族血脉，总算开窍了。”厉正校长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老人摘掉墨镜，露出布满血丝的双眼，瞳孔里浮动着幽蓝秘火。他手中的青铜鱼符发出刺耳嗡鸣，走廊灯管相继爆裂，玻璃碎片如雨点般落下。
王影儿感觉体内有股力量在翻涌，像是沉睡的巨兽被惊醒，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灼痛。虞明再次撞击铁门，额角鲜血滴落在玉珏上，暗红色纹路顺着玉石蔓延，如同生命的脉络。王影儿学着他的样子将半块玉珏贴在胸口，冰凉触感让她瞬间清醒——恍惚间，母亲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真正的钥匙，是你写过的每一首诗。”那些被她抄在笔记本上的诗句突然在眼前浮现，每个字都化作发光的鱼群，朝着实验室东南角游去。
“那边！”王影儿拽着虞明冲向墙角消防栓，推开生锈柜门，露出后面刻满水族文字的暗格。她颤抖着将玉珏嵌入凹槽，地面突然裂开缝隙，墨绿色水流从中涌出，托着两人沉入地下。
坠落瞬间，王影儿看见厉正校长狰狞的脸，老人手中鱼符与赵强手臂的鳞片纹身同时亮起，组成完整的邪恶图腾，符文在血色雨幕中旋转，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
地下密道弥漫着陈年腐殖质的气息，王影儿的鱼尾在水中摆动得愈发流畅。她看着虞明专注破译墙上符文的侧脸，想起图书馆查阅资料的夜晚，少年专注时微蹙的眉头；想起篮球赛上他为护自己受伤的手臂；想起逃亡时他掌心传来的温度。那些被危险掩盖的情愫在血色暴雨中疯长，像河底盘根错节的水草，将两人命运紧紧缠绕。
“找到出口了！”虞明的声音带着惊喜，他指向密道尽头的青铜门，门上雕刻的双鱼图腾与玉珏纹路严丝合缝。
王影儿将半块玉珏按上去的刹那，整座密道开始震动，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千年前水族大战，她的前世与虞明祖先并肩作战，玉珏在两人掌心发出光芒；1943年观鱼台大火，母亲将力量注入襁褓中的自己，火光映红了护城河；还有厉正家族世代背叛的真相，从初代守夜人被出卖开始，每一代族人的鲜血都浇灌着邪恶的鱼符。这些记忆像利刃，刺痛着她的心脏，却也让她突然明白，玉珏的裂痕并非破损，而是为了与另一块契合。
青铜门缓缓开启时，王影儿看见门后悬浮着五件信物——金质鱼梳、木刻符印、水纹玉珏、火纹青铜镜、土黄色陶罐，正是老者临终前提到的五行信物。而在信物中央，佐藤美惠子的樱花书签正散发着柔和光芒，书签上的纹路与她笔记本里的诗句一一对应。
她终于明白，他们要对抗的不仅是觊觎力量的敌人，更是那段被时光掩埋的血色前世羁绊，而手中的玉珏与脑海中的诗句，正是解开千年谜题的钥匙。血色暴雨仍在窗外肆虐，但密道内的水流却渐渐清澈，映出两人交叠的倒影，如同双鱼图腾般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