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的吵闹和人声鼎沸，全被劳斯莱斯库里南关在了车窗外。
黑色的车身是一头沉默的野兽，在江海市的夜色里滑行。
车里。
死一样的安静。
只有空调出风口单调的嗡鸣。
窗外的霓虹灯流淌，光影在她脸上切割，一半明，一半暗。
今晚的林阳，给她的冲击太多了。
拍下十二亿的项链，收购七家欧洲公司，那只是钱。
多到不像是人该有的钱。
可他请动了封嗓二十年的昆曲大师刘若云，给奶奶唱那一曲牡丹亭。。。
这是一种比钱更恐怖的东西。
一种能把人心看透，把钉子扎进你骨头里的力量。
他不是在考试。
他是在剥壳。
一层一层的剥开她用了二十多年，给自己造出来的“冰山”硬壳。
用她不懂的方式。
用她扛不住的方式。
这种失控让她害怕。
但在害怕的最深处，又长出来一点她不敢认的，要命的念头。
“你。。。”
最后还是苏晚晴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软了很多，带着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复杂。
“我奶奶她。。。很多年没这么开心过了。”
林阳的视线从她下颌的漂亮弧线上挪开，笑了笑。
“老人家要的简单，金山银山，不如旧时光看一段。”
苏晚晴没作声，片刻后，轻轻“嗯”了一声。
她转过头。
那双一向清冷的凤眸在暗光里，好像蒙上了一层水汽，就这么直直的看着林阳。
“你，做得很好。”
她说。
“超出我的预期。”
这是苏晚晴第一次，这么直接的肯定林阳。
不带任何身份。
不带任何姿态。
她只是苏晚晴。
林阳笑了笑，没接话。
车很稳的停在苏家庄园别墅门口。
两人下车，走在石板路上，庭院灯光把影子拉的长长的。
晚风凉，带着草木味儿，吹动她的旗袍下摆，也吹乱了林阳额前的碎发。
快到门口，林阳准备说再见。
“等等。”
苏晚晴忽然停步，喊住他。
林阳转身。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苏晚晴，那个永远和人隔着三尺远的冰山，竟然主动的向他走近了一步。
一步。
呼吸都能听见。
她身上那股清冷的香气，一下全钻进了林阳的鼻子里。
门口的灯光很柔，他甚至能看清她长长的睫毛，还有白皙皮肤下面，细的几乎透明的血管。
“你别动。”
她的声音压的很低，不像命令，但也不许人反对。
林阳看着她，还真的就一动不动了。
只见苏晚晴踮起脚。
伸出手。
那只手好看的像艺术品，动作里带着一丝极轻的犹豫。
最终，还是落在了林阳的衣领上。
她是在给他整理被风吹乱的领子。
她的指尖很凉，滑溜溜的，抚平衣领的褶皱时，不小心划过了他脖子上的皮肤。
一道凉意。
跟着就是一道电。
从脖子那块皮肤炸开，瞬间窜遍全身。
这跟花钱返现的爽感完全不同。
这是一种更真实的，更原始的。。。心跳。
他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
苏晚晴的手也顿了一下，指尖传来的温热和紧实的触感，和布料完全不同。
她的耳朵根，红了。
她很快的整理好，飞快的收回手，像被烫到一样。
她没抬头看林阳，眼皮垂着，声音小的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第一关，你过了。这个，是你的奖励。”
她停了停，又补了一句。
“还有。。。今天，谢谢你。”
说完这句，她自己脸颊都开始发烫。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
林阳看着她这副难得的样子，心里直想笑。
冰山化了。
有点意思。
可这气氛还没热上半分钟，苏晚晴猛的吸了口气。
再抬头。
脸上的红晕和羞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又变回了林阳熟悉的那个样子。
清冷，锐利，高高在上。
仿佛刚才那个温柔道谢的女人，是个幻觉。
“别高兴的太早。”
她的声音冷的像冰。
“第一个考验，你过了，只能证明你能调动一些见不得光的资源。商场是战场，最后还是要靠真本事说话。”
她双臂抱在胸前，旗袍勾出的曲线惊人。
“所以，现在是你的第二个考验。”
“说来听听。”
林阳脸上的笑没变，好像早就料到她会变脸。
苏晚晴的眼神变得又冷又重。
“今天下午，我们苏氏集团负责年度新品‘星辰’系列研发的核心技术团队，连同负责人张敬德教授，被我们的死对头天悦集团挖走了。”
“三倍薪资，巨额安家费。”
“这让我们投了几十亿，马上要量产的‘星辰’项目，彻底瘫了。如果不能按时上市，苏氏集团不止是赔一大笔钱，更会丢掉高端市场的地位，后果不堪设想。”
她看着林阳，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你的任务是，在一周之内，解决这个危机。”
“两个选择。第一，让张敬德和他的整个团队，完完整整的，滚回苏氏集团。第二，你做不到的话，就给我找个更好的方案，找更牛的团队或技术，保证‘星辰’项目能按原计划，甚至。。。提前上市。”
说完，她就这么看着林阳，等他反应。
这是个死局。
挖人很常见。
但一次挖空整个核心团队，这是釜底抽薪的绝杀。
天悦集团敢出手，就不会给人留后路，想把人再挖回来，不可能。
想在一周内，找个能替代甚至超越的方案，更是做梦。
她就是要用这种无解的难题，来试探林阳的底。
她想看看，当他那不讲道理的钱，撞上真正的商业铁板时，还会不会那么神。
然而，林阳的反应，让她所有的预判都成了笑话。
他听完，脸上一点为难都没有，反而笑的更开了。
那笑容里是棋逢对手的兴奋，是志在必得的玩味。
“天悦集团。。。张敬德教授。。。有点意思。”
他自言自语一句，然后抬头，对上苏晚晴的视线。
他非但没怂，反而往前踏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回到了刚才那种危险的尺度。
他俯下身。
凑到苏晚晴的耳边。
学着她刚才的样子，用一种带着磁性又勾人的，温热的气息，轻声的问。
“那么。。。苏总。”
“这次的考验我要是也过了，又有什么奖励？”
轰！
一股热浪，比刚才猛十倍，从苏晚晴的脚底板直冲脑门！
她的大脑，空白。
这个男人！
这个混蛋！
他怎么敢？！
她刚用全部力气才重新立起来的冰冷气场，在这句直接又霸道的反问面前，瞬间垮了！
碎的一塌糊涂！
她的心脏疯了一样的狂跳，快要撞碎胸骨。
那股热气吹在她耳朵上，让她浑身发软。
“你！”
她又羞又气，猛的向后退了一大步，那双冰眸里，第一次，带上了慌乱的怒意。
她狠狠的瞪了林阳一眼，却发现这眼神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反倒像只炸了毛的小猫。
“等你。。。等你做到了再说！”
丢下这句虚张声势的话，苏晚晴再也不敢看林阳，狼狈的转过身，手忙脚乱的翻出钥匙，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打开门，闪了进去。
砰！
厚重的门被甩上，隔绝了那个让她方寸大乱的男人。
门外，林阳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终于没忍住，低低的笑出了声。
游戏，有意思了。
他转过身，慢悠悠的走向路边的劳斯莱斯，嘴角的笑自信又从容。
“天悦集团，张敬德教授，是吗？”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管家汉斯的电话，脸上的玩味全收了起来，换上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静。
“汉斯，帮我查一下天悦集团的全部资料，还有一个叫张敬德的生物化学教授。”
他的声音平静又有力，像在说一件屁大的小事。
“我需要知道，让他们后悔，要花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