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无敌门已有数日。
白辰骑着那头瘦驴，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前。驴蹄踏在干燥的土路上，扬起细细的灰尘。他本人则半眯着眼，似乎又在打盹，身体随着驴子的步伐轻轻晃动，仿佛随时会掉下来，却又始终稳稳当当。
云阳、陆远、秦双儿和敖青跟在后面。起初几日，他们还对沿途的风土人情有些新鲜感，但越往前走，景象便越发荒凉。官道年久失修，坑洼不平，路旁时常可见废弃的田舍，以及面黄肌瘦、拖家带口往相反方向逃难的流民。那些流民看到他们这一行气质不凡、衣着整洁的人，大多面露畏惧，远远避开。
“这才离边境多远，就已经这般模样了……” 陆远看着不远处一个抱着婴儿、眼神麻木的妇人，轻声叹息。 他指尖微动，几块带着微弱灵气的干粮无声无息地落在了那妇人脚边。
云阳眉头紧锁，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闷声道：“都是那个林凡闹的！”
秦双儿目光扫过荒芜的田野，眼神清冷， 并未说话，但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寒了几分。
敖青倒是没什么悲悯之心，只是觉得无趣， 撇撇嘴道：“人界就是麻烦，打来打去，争那点蝇头小利，有什么意思。”
白辰对这一切恍若未闻，依旧骑在驴背上神游天外。那瘦驴也颇通人性，专挑平坦些的地方走，偶尔还会绕开路上的碎石。
这一日，他们行至一片广袤的荒原。四周是起伏的土丘，植被稀疏，只有一些耐旱的荆棘丛顽强地生长着。风卷起黄沙，带着一股苍凉的气息。
突然——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远方传来，伴随着强烈的灵气波动，如同风暴般席卷而至！远方的天空，一半被幽暗如墨的玄冥之气笼罩，鬼哭狼嚎；另一半则燃烧着暗红色的、充满暴戾与吞噬意味的火焰，将云彩都染成了不祥的血色。
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那两股力量碰撞的可怕威势，大地都在微微震颤。
“有高手在斗法！” 陆远面色一凝，沉声道。 他能感觉到，交手的双方，修为至少也在化神期！
云阳瞬间兴奋起来，踮起脚尖望向远方： “动静这么大？俺去看看！” 说着就要往前冲。
“回来。” 白辰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甚至没有睁开眼睛，“热闹是看的，不是凑的。”
云阳悻悻地停下脚步， 但眼神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瞟。
敖青感受着那两股气息，尤其是那暗红色的火焰， 龙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一股子邪魔外道的臭味，还有……一种很讨厌的、像是虫子一样嗡嗡叫的古怪气息。”
秦双儿手按在剑柄上，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暗红色火焰中蕴含的杀戮与毁灭剑意，与她所追求的纯粹归一之道截然不同，甚至可说是背道而驰。
“过去看看。” 白辰终于睁开了眼，拍了拍驴脖子， 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语调，“绕开点，别挡了人家的路。”
瘦驴“嗯啊”一声， 听话地调整方向，沿着战场的边缘，继续不紧不慢地前行，仿佛那毁天灭地的景象，还不如路边的野花值得关注。
随着距离拉近，战场中心的景象也清晰起来。
只见一名身穿玄色道袍、须发皆白的老者，周身环绕着九面不断旋转的幽冥鬼盾，手持一杆招魂幡，挥动间阴风怒号，无数厉鬼虚影扑出，正是成名多年的化神大能——玄冥老祖。此刻他面色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 招式虽依旧凌厉，却隐隐透出几分力不从心。
他的对手，赫然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面容俊朗却戾气缠身，周身燃烧着那诡异的暗红魔焰，双眸赤红！正是林凡！他出手狠辣无比，拳掌之间，魔焰化作各种凶兽形态，咆哮撕咬，竟将玄冥老祖召唤的厉鬼生生吞噬、焚灭！ 他的力量霸道而诡异，带着一种腐蚀一切的属性，竟能不断消磨玄冥老祖的护身鬼盾。
“林凡！你滥杀无辜，修炼魔功，必遭天谴！” 玄冥老祖须发戟张，怒喝道， 手中招魂幡舞动得更急。
“老东西！弱肉强食，天经地义！挡我路者，皆可杀！” 林凡狂笑一声，声音沙哑而暴戾， 一拳轰出，魔焰凝聚成一条狰狞的血色巨蟒，直接将一面幽冥鬼盾撞得裂纹遍布！“你的玄冥鬼气，正好成为我魔种的养料！”
两人交手速度快得眼花缭乱，法术对轰的余波不断炸开，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巨大的深坑，卷起的狂风夹带着碎石和黄沙，形成一道道恐怖的龙卷。
而就在这如同末日般的战场边缘，一幅极其不协调的画面正在上演。
一头瘦骨嶙峋的毛驴，驮着一个穿着灰衣、仿佛没睡醒的青年，嗒嗒嗒地沿着战场最外围走过。后面跟着四个年轻人，男的俊女的美，还有一个蓝裙少女抱着胳膊，一脸嫌弃地看着战场方向。
他们走得不快，甚至可以说很悠闲。
一道失控的玄冥鬼气如同利箭般射来，眼看就要波及到他们。云阳下意识地往前一步， 却被陆远轻轻拉住。
只见那道足以灭杀金丹修士的鬼气，在距离那头瘦驴还有三丈远时，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连一丝涟漪都没泛起，便悄无声息地湮灭、消散了。
另一道逸散的暗红魔焰席卷而来，带着灼热的高温和腐蚀神魂的力量，结果同样如此，在三丈之外，无声无息地化为乌有。
白辰甚至没有抬眼看一下，只是轻轻抚摸着驴脖子上有些杂乱的毛发，低声嘟囔了一句：
“风沙有点大，迷眼睛。”
那瘦驴配合地甩了甩头，打了个响鼻， 仿佛也在抱怨这糟糕的环境。
他们就这般，如同行走在另一个静谧的时空，与旁边那场决定生死、搅动风云的化神之战，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