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狂欢持续到了深夜。黄油啤酒的泡沫沾满了地毯，比比多味豆的包装纸散落得到处都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红光。
赫敏在喧嚣达到顶峰时，便悄然离开了。
荣誉和庆祝是她计划列表里优先级最低的事项。她需要的是安静，是复盘，是为下一步做规划。
回到寂静的宿舍，拉文德和帕瓦蒂还在楼下庆祝。她点亮床头灯，摊开一张新的羊皮纸，开始撰写《一年级学年总结与二年级发展规划（草案）》。
笔尖刚落下几个字，一个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仿佛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格兰杰小姐，如果方便，请来我办公室一趟。口令是：柠檬雪宝。」
邓布利多的声音。
赫敏的笔尖顿住了。
该来的，总会来。
她合上笔记本，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袍子，确认魔杖就在触手可及的口袋里，然后走出了宿舍。
八楼校长办公室的门是一只巨大的石头怪兽把守。她说出口令“柠檬雪宝”，怪兽沉默地跳到一边，身后的墙壁裂开，露出一段缓缓上升的螺旋形楼梯。
办公室是一个宽敞、美丽的圆形房间。墙上挂满了昔日男女老校长们的肖像，他们都在各自的相框里打着瞌睡。细长腿的桌子上放着许多稀奇古怪的银器，旋转着，喷出一小股一小股的烟雾。角落里，凤凰福克斯栖息在镀金栖枝上，梳理着它鲜红的羽毛。
邓布利多坐在一张巨大的、堆满了书籍和羊皮纸的办公桌后面。他穿着点缀着星星月亮的深紫色长袍，半月形眼镜后的蓝色眼睛锐利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晚上好，格兰杰小姐。”他微笑着，指了指桌对面的一张舒适扶手椅，“请坐。想来一杯蜂蜜茶吗？或者来一颗柠檬雪宝？据说能让人心情愉快。”
“不用了，谢谢您，教授。”赫敏依言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姿态无可挑剔，眼神平静地迎向邓布利多的目光。
没有紧张，没有不安，只有一种等待谈判开始的冷静。
邓布利多仔细地打量着她，目光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首先，我必须再次感谢你，赫敏。”他温和地说，用了她的教名，“在魔法石事件中，你所展现出的……远超年龄的冷静和智慧，保护了你的同学，也挫败了一个非常危险的阴谋。”
“我只是做了当时情况下最有效率的选择，教授。”赫敏回答，语气客观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效率……”邓布利多重复着这个词，指尖轻轻点着桌面，“一个很有趣的措辞。通常在那个年纪，孩子们更倾向于使用‘勇敢’或者‘正义’之类的词。”
赫敏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查看了奇洛……以及他身后那位‘客人’留下的现场。”邓布利多继续说，语气依旧平和，但内容却带着重量，“厉火咒，即使只是雏形，对于一个一年级学生而言，也是极其危险且……不同寻常的魔法。更不用说，精准的爆破咒，变形咒的巧妙应用，以及对战机的把握……”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落在赫敏身上。
“弗立维教授和麦格教授都对你赞不绝口，认为你是他们教学生涯中见过最具天赋的学生。斯内普教授……虽然表达方式不同，但也承认了你在魔药上的非凡才能。”邓布利多顿了顿，声音放缓，“但是，孩子，你是否觉得……你的步伐，迈得有些过于急促了？”
终于切入正题了。
赫敏微微抬起下巴：“教授，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追求知识，提升自我，难道不是霍格沃茨所鼓励的吗？”
“当然是。”邓布利多点点头，“知识是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但财富需要妥善管理，力量需要正确引导。过于急切地攫取力量，就像幼苗被强行催熟，可能会损伤根基，甚至……走向歧途。”
他拿起一颗柠檬雪宝，却没有吃，只是放在指尖把玩。
“我观察了你一整年，赫敏。你的勤奋令人惊叹，你的天赋毋庸置疑。但你似乎……缺乏一些属于你这个年龄应有的东西。比如，对朋友的信赖，对过程的享受，甚至……对规则必要的敬畏？”他的目光透过半月形眼镜，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你像一颗瞄准了目标的子弹，一往无前，这很好。但有时候，看看沿途的风景，了解一下子弹可能会造成的……连带伤害，也同样重要。”
赫敏的心脏微微收紧。邓布利多果然看到了更多。他看到了她的孤立，她的功利，她对常规的漠视。
“教授，”她保持冷静，选择性地回应，“我认为，清晰的目标和高效的路径，能减少不必要的浪费。至于朋友和规则……我认为它们应该是助力，而非束缚。”
“助力与束缚，往往只有一线之隔。”邓布利多意味深长地说，“孤独的力量，如同无根之木，也许能绽放一时，却难以长久。而且，过于耀眼的光芒，很容易吸引……不该存在的目光。”
他指的是伏地魔残党，还是其他？
“我明白风险，教授。”赫敏说，“但我认为，拥有足够的力量，是应对风险的前提。”
邓布利多凝视着她，良久，才缓缓开口：“力量很重要，赫敏。但爱、信任、友谊……这些看似柔软的东西，才是真正能抵御黑暗、创造奇迹的基石。汤姆·里德尔……也就是伏地魔，他年轻时就拥有惊人的天赋和野心，但他缺乏的，正是这些。”
他将赫敏与年轻时的伏地魔相提并论！
这是一个极其严厉，也极其精准的警告。
赫敏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但她迅速控制住了情绪。
“感谢您的提醒，教授。”她的语气依旧平稳，“我会认真思考您的话。但我的人生准则，建立在效率和结果之上。我认为，不同的路径，可以通往同样的终点。”
她毫不退缩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邓布利多看着她，眼神复杂。有欣赏，有担忧，也有一丝深深的无奈。他意识到，这个女孩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和自成体系的逻辑，简单的说教根本无法动摇她。
“好吧，孩子。”他最终说道，语气带着一丝疲惫，“我无法，也不会强行改变你的道路。霍格沃茨会继续为你提供知识。但我希望你记住，力量是一把双刃剑。在你挥舞它的时候，请务必看清方向，并且……不要忘记你为何而挥舞。”
他挥了挥手，桌上一本厚重的、封面是龙皮的书籍轻飘飘地飞到赫敏面前。
“《古代魔文与心灵守护》，”邓布利多说，“这是一本关于如何锤炼意志，抵御精神侵蚀和黑魔法诱惑的书籍。不算禁书，但内容很深奥。也许……会对你有帮助。”
这不是奖励，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引导和……保险。
赫敏看着那本书，没有立刻去接。
“代价是什么，教授？”她直接问道。
邓布利多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敏锐的问题，孩子。没有明确的代价。只是一个老人对年轻天才的一点……善意提醒和微不足道的帮助。当然，阅读它，本身就需要承担理解其内容所带来的……思想上的重量。”
赫敏思考了两秒钟，伸手接过了书。书很沉，带着古老羊皮纸和魔法的气息。
“谢谢您，教授。”她将书抱在怀里，“如果没什么事，我想我该回去了。明天还要收拾行李。”
邓布利多点了点头：“当然。祝你有一个愉快的暑假，赫敏。记住，无论你选择哪条路，霍格沃茨永远是你的家。”
他的话语很温暖，但赫敏听出了其中的保留。
家？不，这里只是她的训练营和资源库。
她站起身，礼貌地鞠躬，然后转身，步伐稳定地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螺旋楼梯缓缓下降。
赫敏抱着那本《古代魔文与心灵守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邓布利多的警告，她听进去了，但不会照单全收。
爱和友谊？那是弱者的依赖和不确定变量。她只相信绝对的控制和力量。
步伐过快？不，她还觉得太慢。伏地魔的阴影并未远去，她必须更快，更强。
邓布利多的关注是个麻烦，但也在预料之中。只要她不明目张胆地触碰底线，不危害学校（至少表面上是），他应该会继续持观望态度。
而那本书……《古代魔文与心灵守护》？
她低头看了看封面上的复杂纹路。
或许真的有用。守护心灵，抵御侵蚀，这本身就是力量的一部分。
她会读，会分析，会汲取其中有用的部分，摒弃那些关于“爱”与“信任”的无用鸡汤。
回到公共休息室，狂欢已近尾声，只有几个特别兴奋的学生还在低声说笑。
赫敏径直回到宿舍，拉文德和帕瓦蒂已经睡下。
她将邓布利多给的书放在床头柜上，与自己那摞学习资料放在一起。
然后，她重新摊开《一年级学年总结与二年级发展规划（草案）》。
在“潜在风险与应对”一栏，她添加上：
· 风险一：来自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过度关注与理念分歧。
· 应对： 表面遵守校规，维持“优秀学生”形象。谨慎使用超纲魔法，避免过早暴露全部实力。有限度接受其“引导”，汲取有用资源，保持独立思考。
笔尖在羊皮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邓布利多说她过于急躁。
但她知道，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慢一步，可能就意味着万劫不复。
她的道路，不需要别人的认可，只需要结果来证明。
她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空，以及远方隐约可见的禁林轮廓。
二年级。
那里有蛇怪，有魂器日记本，有更多的秘密和危险。
也意味着，更多的机会。
她嘴角微勾。
急躁？
不，这只是她的正常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