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的指尖在散落的文件上顿了顿,弯腰捡文件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他将文件匆匆塞进袋里,拉链拉到一半卡住了,手指用力拽了两下才合上,金属摩擦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你说这个啊。”他转过身,脸上挤出一抹浅淡的笑,视线避开张伟追问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保温杯上,“前阵子不是总听你说工作上的事嘛,觉得挺有意思的,就找了些法律科普视频看,还翻了几本入门的书,瞎记了点东西,没想到还真能用上。”
张伟盯着他,眉头没松:“科普视频能讲‘析产’‘基准刑’?还能精准到法条编号?我上周刚在培训课上学《民法典》第三百零五条,你写的跟教材上一字不差。”他把那份风险分析往茶几上一拍,纸页边缘被拍得发颤,“普通科普哪会讲这么细?连‘新证据提交时限’都卡得分毫不差,这可不是随便看看能会的。”
天宇拿起保温杯摩挲着,杯壁的温度早就凉透了。“可能是碰巧吧,”他声音放轻了些,像是在回忆,“有次刷到个律师博主,专门讲实务案例,连细节都讲得特别细,我觉得有用就记在备忘录里了,没想到真能帮上你。”他抬眼看向张伟,眼神里带着点刻意装出的坦然,“你也知道,我记性向来还不错。”
张伟没接话,拿起那份“张某某合同诈骗案”的辩护词,指着“减少基准刑20%-30%”那行字:“这个比例,是结合退赃时间和谅解书综合算的,科普博主会把量刑细则拆得这么细?我师傅都得翻好几本手册才能算准。”他突然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天宇,你是不是以前学过法律?或者……家里有人干这行?”
天宇的手指猛地收紧,保温杯被捏出轻微的变形。“没有,”他几乎是立刻否认,语气比刚才快了半拍,“家里都是搞机械的,哪懂这些。就是觉得你办案子挺辛苦的,想帮你分担点,才多留意了些。”他起身想去接水,刚迈开步,又被张伟叫住。
“那你怎么知道‘善意取得’的构成要件?”张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上次吃饭我随口提了句客户的案子,你直接说出‘受让人善意、合理价格、已登记’这三个点,连顺序都没差。这可不是‘多留意’就能说清的。”
天宇背对着他站在饮水机旁,水流“哗哗”地注进杯子,模糊了他的侧脸。“可能是……刷到过类似的案例解析吧。”他关掉水龙头,转身把水杯往张伟面前一推,水汽氤氲了他的眼镜片,“别想那么多了,能帮上你就好。你看这些文件整理得还行不?不行我再改。”
张伟看着他被水汽模糊的眼镜片,心里的疑团没散,反而更沉了。他拿起水杯,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却暖不了心里的疑惑。天宇刚才转身的瞬间,他分明看到对方脖颈处的肌肉紧绷着,那是紧张时才有的样子。
“行吧。”张伟呷了口热水,含糊地应着,目光却没离开天宇,“算你厉害,看科普都能看这么精。”话虽这么说,他指尖却在“基准刑”那行字上反复划着,心里盘算着——回头得找机会问问老周,他认识的法律圈的人多,说不定听过天宇这号人。
天宇像是松了口气,拿起一份卷宗翻着:“那我再把这些理理,你忙你的。”他的声音听着自然了些,可翻页的手指却比刚才快了不少,像是在掩饰什么。
张伟没再追问,只是靠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夕阳彻底落下去了,客厅里的光线暗下来,天宇的影子被台灯拉得很长,落在那些写满法律术语的文件上,显得有些模糊。张伟拿起手机,悄悄点开通讯录,找到“老周”的名字,编辑了条信息:“帮我留意个人,叫天宇,懂法律,尤其是实务这块,你认识吗?”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看到天宇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