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溟肆嘴角立刻破裂,殷红的鲜血瞬间渗了出来,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阿枭!你干什么!”
“哥!冷静!”
沈聿和时序、贺晏几人脸色大变,立刻冲上前死死拉住还要继续动手的陆承枭。
陆承枭被众人拦着,胸膛剧烈起伏,一双赤红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利刃,死死剜着靠在墙上微微喘息的段暝肆,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嘶吼:
“这一拳你该受!段暝肆!你他妈口口声声说爱黎黎!这就是你的爱?!她在你身边!在你的地盘上!你竟然让她为你挡枪?!你连护她周全都做不到!你算什么男人?!”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当从阿武口中得知,蓝黎是为了扑向段暝肆,才被那颗原本射向他的子弹击中时,陆承枭感觉自己的心在那一刻被生生撕裂了!
她肚子里还怀着他们的孩子啊!
她怎么敢?
怎么可以为了另一个男人,如此不顾自己的性命,不顾他们孩子的安危?!
她是不是......真的可以为了段暝肆,连他和孩子都不要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让他痛不欲生,怒火焚心!
段暝肆靠着墙壁,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面对陆承枭的指控和暴怒,他没有解释,没有反驳,甚至连一丝辩解的情绪都没有。
那双疲惫的眸子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浓得化不开的自责。
是的,陆承枭骂得对。
是他没用。
是他连累了黎黎。
那颗子弹,本该射穿他的心脏。是黎黎,用她单薄的身体,替他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他欠她的,何止是一拳?他欠她的,是一条命,是永远无法偿还的债。
看着段暝肆这副默认般的样子,陆承枭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更加炽烈,还夹杂着一种锥心刺骨的痛。他死死盯着段暝肆,一字一句,如同从地狱传来的审判:
“段暝肆,你给我听好了!要是黎黎,或者我们的孩子,有任何闪失......我陆承枭,绝对不会放过你!还有你们段家!”
冰冷的警告如同实质的寒风,刮过长廊,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然而,暴怒之后,陆承枭残存的理智尚在。他死死攥着拳头,强压下立刻将段暝肆撕碎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与他此刻情绪截然相反的话,带着一种极其割裂的冷静:
“一码归一码。手术台上,你救了黎黎,保住了孩子......我,谢谢你。”
这句“谢谢”,说得无比艰难,充满了屈辱和不甘,但却是他陆承枭必须给出的态度。他恨段暝肆,但在救命之恩面前,他不能是非不分。
段暝肆依旧沉默着,只是那低垂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时序和贺晏、沈聿几人见状,连忙半拉半劝地将情绪激动的陆承枭从段暝肆身边带开。
段知芮哭着跑过去,心疼地扶住她家肆哥,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嘴角的血迹,看向陆承枭的眼神带着不满和委屈。
陆承枭的怒火如同飓风过境,虽然暂时平息,但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痛。
他没有再看段暝肆一眼,转身走向IcU的方向。此刻,任何人和事,都没有守在黎黎身边重要。
他让所有人都回去休息,独自一人留在IcU病房外。隔着那扇冰冷的玻璃窗,他看着里面躺在病床上,带着呼吸机,脸色苍白得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的蓝黎,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用力揉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黎黎,那么怕疼,那么娇气,现在却要承受这样的痛苦。还有他们那未出世的孩子,在经历了这样的震荡后,是否还能顽强地存活下来?
他不敢深想,只能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祷,祈祷他的爱人和孩子,能够闯过这道鬼门关。
沈聿没有离开,作为医生和朋友,他需要留守观察。他看到段暝肆也没有走,段晨给他送来了干净的衣物,他在医院的休息室换了衣服。
翌日。
重症监护室内,段暝肆已经换上了无菌服,再次走了进来。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沈聿和妇产科专家。他们需要再次对蓝黎腹中的胎儿进行评估。
陆承枭站在玻璃窗外,看着里面专家们忙碌的身影,看着段暝肆专注而疲惫地操作着仪器,他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交托在别人手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恐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里面的检查似乎结束了。段暝肆和沈聿低声交流了几句,然后,段暝肆抬起头,目光透过玻璃窗,与陆承枭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那一刻,陆承枭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段暝肆极其轻微地,对他点了点头。
得知真相后的段溟肆虽然有愧疚,心疼,也知道孩子就是在岛上事后怀上的,他莫名的对陆承枭没有那么大的敌意。
紧接着,沈聿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容:
“阿枭,好消息,经过检查,蓝黎子宫内的孕囊在发育,很健康,在经历了如此大的创伤和手术后,24小时内没有出现流产迹象,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目前来看,孩子......确定保住了。”
‘孩子保住了......’
这一次,是来自权威的确认!
陆承枭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得以真正地、稍微地放松下来。
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法言喻的感激。
‘他陆承枭的孩子保住了!’
陆承枭几乎要激动得落泪。
晚上,蓝黎醒来,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医院病房熟悉的白色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新花香。随即,她微微侧头,便撞进了一双近在咫尺的、布满骇人红血丝的眼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