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从冰冷的数据海洋中急速坠落，最终重重地砸回了肉体的牢笼。
梁耀猛地睁开眼睛，发出一声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弓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冰冷的汗珠，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的溺水。
“梁耀！你怎么样？！”乔紫莺第一时间冲了上来，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关切与后怕。刚才梁耀的身体一度失去了所有的生命体征，她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
“我……没事……”梁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撑得住。他的眼神中，却残留着无法消散的、惊心动魄的震撼。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旁边同样满脸惊疑不定、但更多是敬畏的“夜莺”，缓缓地、用一种石破天惊的、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的语气说道：“我们……从一开始就都被骗了。这个基地里的‘亚当’，只是一个幌子，一个用来吸引火力的、可怜的赝品。”
“你说什么？！”“夜莺”的声调瞬间拔高，这个消息对她的冲击，不亚于一场剧烈的地震。她们“伊甸园守卫”组织，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控制或摧毁这个由叛徒创造的、亵渎了“造物主”荣光的“赝品神”。
梁耀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似乎要将“夜莺”的所有秘密都剖析出来：“你们‘伊甸园守卫’信奉的那个‘造物主’，是不是当年从华夏的‘星尘’计划中，叛逃出来的首席科学家之一？”
“夜莺”的身体剧烈地一震，面具下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骇然。这……这是她们组织内部，只有最高层才有资格知晓的、最核心的秘密！他怎么会知道？！
梁耀看着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从秦苍穹残魂记忆中挖出的信息，完全正确。他不再理会对方的震惊，而是整合着那段庞大而疯狂的信息，将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世界认知的惊天真相，缓缓地揭示了出来。
“当年的‘星尘’计划，其最终的目的，是创造一个能够模拟，甚至超越‘星球意识’的超级生物大脑。他们成功了，他们创造了两个史无前例的‘奇迹’，代号分别是‘0号’和‘1号’。秦苍穹所在的团队，负责的是更加激进、更加不可控的‘0号’。而你们的‘造物主’，则负责相对稳定、更偏向于数据处理的‘1号’。”
“后来，计划彻底失控，‘0号’展现出了无法被人类理解和控制的、近乎于神明般的力量。秦苍穹在计划失败前，窃取了‘0号’的部分权限，也就是我之前在罗布泊遇到的那个，并试图将其据为己有。而你们的‘造物主’，则带着还处于胚胎状态的‘1号’，以及部分核心技术，叛逃了。”
梁耀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他恐惧‘0号’那种无法被驾驭的力量，所以他来到南极，建立了这座与世隔绝的基地，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创造一个他能够理解、能够控制的、削弱版的‘神’，并将其命名为‘亚当’，也就是我们现在面对的这个，被他当作‘赝品’来研究的……可怜的‘儿子’。”
“而那个真正的‘1号’，在过去的数十年里，被你们那个疯狂的‘造物主’，秘密地、与整个南极冰盖之下、那个沉睡了亿万年的远古微生物生态系统，进行了基因层面的、彻底的融合……他成功了，也失败了。他成功地创造出了一个比‘0号’更加庞大、更加稳定，但也更加冰冷无情的、毫无任何人类情感的……一个真正的、活的‘星球级意识体’。或许，我们不该叫它‘1号’，我们应该称它为……‘盖亚’。”
乔紫莺和王牌已经听得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这背后隐藏的秘密，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想象的极限，那是一个关于人造神明、关于背叛与疯狂的、史诗般的黑暗故事。
“夜莺”则彻底沉默了，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梁耀所说的，与她们组织内部代代相传的、那些被神话了的、语焉不详的“创世”秘辛，竟然……完全吻合！
梁耀的目光变得无比沉重，他继续说道：“而秦苍穹的残魂，在逃到这里之后，就一直在试图夺取‘盖亚’的控制权，妄图成为新的‘神’。但他失败了，反而被‘盖亚’这个更加纯粹、更加庞大的意识体，当成了病毒一样，慢慢地反向吞噬、解析。就在刚才，我进入核心网络，试图植入后门的行为，实际上是帮助‘盖亚’，补全了防火墙的最后一块漏洞，让它……吞噬了秦苍穹这最后一块美味的‘拼图’！”
他说到这里的瞬间，整个基地，不，是整个南极大陆，都开始剧烈地、疯狂地晃动起来！
“轰隆隆——！轰隆隆——！”
地动山摇！仿佛有一头沉睡了亿万年的远古巨兽，正在从厚达数千米的冰盖之下，缓缓地……苏醒！
基地的金属穹顶，在恐怖的巨力下开始扭曲、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悲鸣。无数巨大的冰块和金属碎屑，如同暴雨般从龟裂的天花板上疯狂落下。
那个在广播里响了半天的、冰冷的童声，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宏大、更加威严、更加冰冷、仿佛来自宇宙深处、不属于任何已知生命的、听不出男女的混合电子音。
这个声音，响彻了基地的每一个角落，也通过某种未知的、无法抗拒的量子共振，直接传递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最深处，让他们的灵魂都在为之战栗。
“‘摇篮’协议，南极节点，自检完成。”
“全球……净化程序……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