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鬼叟僵立在深坑边缘。
坑底，贪狼那疯癫的、不成调的笑声，如同一把淬了毒的钝刀，一刀刀地，剐着他那早已千疮百孔的神魂。
他看着坑底那“凑成一对”、曾经何等风光的两位师侄，再看看眼前这个脸上带着灿烂微笑、仿佛刚刚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年轻人。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寒意，彻底冻结了他所有的侥幸与思量。
疯子！
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个披着人畜无害外皮的……绝世凶魔！
当叶尘那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时，鬼叟心中最后一丝属于强者的矜持，彻底崩碎。
他再也不敢有任何讨价还价的念头。
噗通！
这位在界海中都算得上一号人物的老怪物，竟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对着叶尘，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
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
“老奴……参见主人！”
这一次，他连“师侄”二字都不敢再提，直接以“奴”自称，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
“老奴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多有得罪，还望主人恕罪！”
“老奴愿献上神魂本源，从此唯主人之命是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一边说着，一边颤颤巍巍地从自己的眉心，逼出了一缕散发着他生命本源气息的、最纯粹的灰色神魂。
这是……投名状。
一份，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与万古道途为赌注的、再无退路的投名-状。
叶尘看着跪伏在自己面前，姿态卑微到了极点的千面鬼叟，脸上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他没有立刻去接那缕神魂本源。
反而，绕着鬼叟，不紧不慢地踱了两步。
“师叔，这是何意？”
叶尘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我乃是‘盟友’，何须行此大礼？”
鬼叟闻言，神魂差点没吓得当场溃散！
盟友？
我信你个鬼！
到了这个时候，还拿“盟友”二字来敲打自己，这小子的心，简直比万古玄冰还要黑，还要冷！
“不不不！”鬼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声音都变了调，“是老奴昏了头！在主人这等天纵之才面前，老奴哪有资格称盟友？能为主人牵马坠蹬，已是老奴三生有幸！”
“主人若是不信，老奴……老奴这就……”
他说着，便要发下最为恶毒的天道毒誓。
“行了。”
叶尘终于开口，打断了他。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一点，将那缕代表着鬼叟一切的神魂本源，收入掌心。
“你的诚意，我收到了。”
随即，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金色流光。
“不过，光有你的诚意，还不够。”
“还得加上我的‘保险’，才算稳妥。”
话音未落，一股更为精纯、更为霸道的神魂之力，顺着那缕本源联系，悍然涌入千面鬼叟的识海！
正是《大梦千秋诀》！
鬼叟只觉得自己的识海中，仿佛多了一轮永恒不落的金色太阳，自己的所有念头，在这轮太阳面前，都无所遁形！
他心中一凛，但却不敢有丝毫反抗，反而主动放开了所有防御，任由那道至高无上的神魂烙印，深植于自己的神魂核心。
做完这一切，鬼-叟只觉得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但他心中，却也莫名地松了口气。
收了神魂，种下烙印，这代表着，叶尘……终于真正地将他，视为了自己人。
“起来吧。”
叶尘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主人。”鬼叟这才敢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恭敬地侍立在一旁，连头都不敢抬。
叶尘回到那张白骨王座之上，坐下，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现在，跟我说说【千幻之面】吧。”
“是，主人！”
彻底臣服的鬼叟，再无任何隐瞒，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的秘密，全盘托出。
“【千幻之面】，与【不朽之心】、【东华古剑】，并称为‘苍生道主’的三大伴生至宝！它们并非简单的钥匙，而是构成‘守护者’完整道统的三个核心组件！”
“心为‘核’，剑为‘刃’，而面具……”
鬼叟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源自远古的敬畏。
“……为‘法’！”
“主人可知，为何三千大道，偏偏选中了这三件器物作为钥匙？”
叶尘目光一凝：“说下去。”
“因为，它们分别对应着‘能量’、‘规则’与‘裁决’！【不朽之心】提供驱动道种的能量；【东华古剑】用以斩断旧有因果，守护新生道统；而【千幻之面】，它的真正作用，是‘模拟’与‘嫁接’！”
“模拟与嫁接？”叶尘心中一动。
“没错！”鬼叟的神情变得无比激动，“它可以暂时‘模拟’出【苍生道种】树上，任意一种子道果的法则气息，并将其短暂地‘嫁接’到使用者身上！让使用者，在没有真正得到道果之前，便能临时借用其部分威能！”
“比如，它可以模拟出‘剑道’道果的气息，让主人您在挥剑时，带上一丝真正的剑道本源之力！”
听到这里，叶尘的呼吸，都为之停滞了半拍！
这已经不是神器了！
这简直就是一部……可以提前体验所有满级技能的“法则修改器”！
“当年不朽古界覆灭，老奴正是靠着它，‘嫁接’了一丝‘虚空’道果的法则，将自身伪装成一片破碎的时空乱流，才侥幸骗过了‘执序者’的清算，逃得一命！”鬼叟补充道，但他的眼神深处，却飞快地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痛苦与后怕。
【哼，小子，你以为这逆天之物，是没有代价的吗？老夫当年动用它一次，神魂本源便被抽走了九成，修为从飞升境巅峰，硬生生跌落到中期！休养了整整三万年，才勉强恢复了些元气！否则，今日又岂会受你这黄口小儿的鸟气？！不过这样也好……借你这把刀，除了百骨老贼，再让他帮你把【千幻之面】夺回来。待到你与那老贼两败俱伤，老夫再坐收渔利……嘿嘿，这买卖，不亏！】
“那百骨老贼……”叶尘的声音，打断了鬼叟的暗自盘算。
“他不知道！”鬼叟立刻回神，语气中带着一丝快意，“他一直以为，【千幻之面】只是一件擅长隐匿的普通法宝，根本不知其真正的核心之秘！这也是老奴敢于留在他身边，与虎谋皮的最大底牌！”
原来如此！
叶尘心中，一个更为大胆、也更为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看着下方恭敬侍立的千面鬼叟，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很好。”
“既然如此，那我们这笔‘买-卖’，可以继续谈了。”
“你的‘条件’，我接了。”
“但不是帮你夺回【千-幻之面】。”
叶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霸道。
“而是……让你自己，亲手，把它拿回来。”
鬼叟一愣，完全不解其意。
叶尘笑着，缓缓从王座上站起，目光仿佛穿透了宫殿的穹顶，望向了那座龙头骨铸就的最终堡-垒。
“百骨老贼，不是要夺舍我这具‘温床’吗？”
“那我们，就给他准备一个，他绝对意想不到的……‘惊喜’。”
“而这个惊喜……”
叶-尘的目光，重新落在鬼叟身上，笑容玩味。
“需要师叔你……再当一次，影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