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厂暗探从叶家墙外的老槐树上滑下。
手里的小本子上记着：“叶成学与海外商人约定，下月初三舟山港接十门西洋火炮”。
他快步往西厂报信。
这消息还没送到朱由校案前。
四川布政使司衙署内，朱燮元正捧着停征辽饷的诏旨。
他手指摩挲着“停征”二字的边缘。
诏旨被摸得起了毛边。
徐如珂凑过来。
手里捏着四川土司的塘报。
他指着“奢崇明迟不纳贡”的字样：“陛下这招太及时了！之前辽饷加征，四川百姓怨声载道，连永宁土司奢崇明都以‘部众吃不上饭’为由，拖了三个月贡银，现在停了辽饷，他再想找借口，就没那么容易了。”
朱燮元点头。
把诏旨放在案上。
案角还压着上月奢崇明送来的“纳贡清单”，上面只写了“杂粮五百石”。
“是啊，奢崇明在永宁土司里势力最大，这些年私开银矿、截留赋税，连周边三个小土司都被他吞并了，一直没安分过。”
“你是说他还会生事？” 徐如珂皱眉。
手指点在塘报上“奢崇明招兵”的记录，墨迹还没干。
“不好说。” 朱燮元拿起塘报，递到徐如珂面前。
“上个月他还上书，说要派五百人‘助守辽东’，朝廷以‘土司兵不熟辽地’驳回了，现在停征辽饷，他指不定又会打什么主意。”
两人正说着。
衙役匆匆进来。
手里的茶盘晃得茶水洒出来。
“大人，巡抚徐可求大人请您二位去府衙议事，说是奢崇明又上书了，内容不对劲！”
朱燮元和徐如珂对视一眼。
抓起案上的塘报和诏旨。
快步往巡抚府衙赶。
鞋底踏过青石板，发出“噔噔”的响。
徐可求坐在府衙正厅。
案上摊着一份文书。
朱砂印还鲜红。
见两人进来，他直接把文书推过去，声音发沉：“你们看看，奢崇明这次要疯 —— 说要亲自率三千人赴辽，还求朝廷举荐他做副总兵，掌一路兵权！”
朱燮元拿起文书。
手指捏着纸边。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三千人？他一个永宁土司，平时能凑出一千人就不错了，哪来这么多精锐？之前助守辽东只敢提五百，现在突然加这么多，分明是假赴辽，真夺权！”
徐如珂凑过来。
手指点在“副总兵”三个字上，指甲掐出印。
“还有这官职！按例土司最多授游击，他要副总兵，就是想借赴辽之名，把自己的人安进边军，以后好作乱！”
徐可求点头。
拿起案上的密报 —— 是永宁土司的眼线送来的。
“我已经让人查了，他私开的银矿，最近三个月没往外运银子，全换成了兵器，还跟贵州土司安邦彦来往密切，上个月安邦彦还送了他两百匹战马！”
三人商议片刻。
朱燮元猛地拍案。
“必须立刻上奏朝廷！把他私藏兵器、勾结安邦彦的事说清楚，请求陛下驳回他的请求，再派西厂番役去永宁暗中监视，不能让他钻了空子！”
徐可求当即命人草拟奏疏。
朱燮元和徐如珂联名签署。
奏疏末尾还附了眼线画的“永宁兵器库位置图”。
快马往京城送，马蹄声在四川的山道上回荡。
奏疏送到乾清宫时。
朱由校刚听完西厂暗探的汇报 ——“叶成学已派人去舟山港接火炮，船预计初三到”。
魏忠贤又捧着四川的奏疏进来，声音压得低：“皇爷，四川巡抚徐可求上奏，奢崇明请求率三千人赴辽，还求授副总兵，朱燮元他们查着，他私藏兵器、勾结安邦彦，有异心。”
朱由校放下暗探的密报。
接过四川的奏疏。
快速浏览。
手指在“三千人”“安邦彦”几个字上划过去。
脸色渐渐沉下来。
朱笔在奏疏上圈“奢崇明”时，笔尖戳破了纸。
“传旨，召王象乾、徐光启、秦良玉入宫议事，半个时辰内必须到！” 朱由校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落在四川永宁的位置 —— 那里地处川黔交界，要是奢崇明反了，跟贵州的安邦彦联手，西南半壁就会乱。
半个时辰后。
三人齐聚乾清宫暖阁。
王象乾手里捏着西南边军的名册。
徐光启抱着粮饷账本。
秦良玉穿着铠甲，还带着一身风尘。
“皇爷，奢崇明此人野心不小！” 王象乾率先开口，手指点在名册上“永宁土司兵”的记录。
“去年边军就查到，他私练了两千‘死士’，全是从周边土司抢来的壮丁，这次请兵三千，是想把死士混进赴辽队伍里！”
徐光启补充道，翻开粮饷账本。
“永宁土司每年赋税不过万两，供养三千人赴辽，每月至少要五千两粮饷，远超他的承受能力 —— 他却主动请缨，显然不是为了助辽，是想借朝廷的粮饷养自己的兵！”
秦良玉上前一步，膝盖微微弯曲（她是土司，按例不用全跪）。
“陛下，奴婢与奢崇明打过交道！前年他吞并顺庆土司时，还杀了朝廷派去调解的通判，只是后来用钱买通了东林党，才没被追究！”
她顿了顿，声音更沉。
“现在他见江南士绅被压服，以为朝廷注意力在东南，想趁机在西南作乱，再联合后金，南北夹击！”
朱由校看着三人。
手指敲击着舆图的木框。
“你们的意思是，他请兵赴辽是假，图谋叛乱是真？”
三人齐声应道：“正是！”
朱由校走到案前。
拿起朱笔。
快速写下三道命令。
“王象乾，你立刻调五千边军，进驻川黔交界的遵义卫，监视奢崇明和安邦彦的动向，一旦他们私运兵器，立刻扣下，奏报朕！”
王象乾接过命令，躬身应诺：“臣遵旨！明日一早就调兵，绝不耽误！”
“秦良玉，你回石柱土司府，整饬本部五千兵马，备好粮草！” 朱由校看向秦良玉，语气坚定。
“要是奢崇明真反了，你率部守住川东的夔门，不让叛军向东蔓延，断他们跟江南士绅的联系！”
秦良玉叩首：“奴婢遵旨！定守住夔门，不让叛军前进一步！”
徐光启上前：“陛下，西南边军的粮饷需提前筹备，臣请旨去户部协调，从江南补缴的税银里调二十万两，运到四川粮仓！”
朱由校点头：“准！粮饷之事，你全权负责，要是户部有人拖延，按考成法革职！”
三人离去后。
魏忠贤低声道：“皇爷，江南叶成学的火炮下月初三就到，西南奢崇明又要反，两边同时出事，会不会太吃力？”
朱由校拿起西厂的密报。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吃力才好！一起解决，省得日后麻烦 —— 江南有阮大铖的战船等着截火炮，西南有边军和秦良玉盯着，只要奢崇明敢反，朕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顿了顿，手指点在密报上“舟山港”三个字。
“让西厂再派些番役去江南，盯着叶成学和奢崇明派去的人，别让他们串通上！”
魏忠贤躬身应诺：“奴婢这就去安排！”
四川永宁土司府内。
奢崇明看着朝廷“驳回请求”的文书。
手指捏着文书边缘。
指甲掐进纸里。
猛地把文书摔在地上。
文书溅起案上的墨汁，“副总兵”三个字被染得漆黑。
“朱由校果然多疑！” 他低吼，牙齿咬得咯咯响。
“本想借赴辽之名掌兵权，没想到四川那帮官员坏了好事！”
心腹阿吉上前。
手里捏着一封后金的密信。
递到奢崇明面前。
“土司，朝廷既然已经怀疑，不如索性反了！咱们有三万兵马，还有安邦彦的两千骑兵，拿下四川后，再联合后金，定能推翻朱由校！”
奢崇明沉默片刻。
捡起地上的文书。
用脚碾着“驳回”二字。
眼神变得狠厉。
“反！但不是现在 —— 等江南叶成学的西洋火炮到了，朱由校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咱们再动手，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对阿吉道：“你立刻去江南，找那些不满的士绅，告诉他们，只要他们缠住西厂的人，不让火炮被截，咱们反了之后，就把四川的银矿分他们一半！”
阿吉躬身应诺，揣着密信离去。
土司府内的烛火摇曳，映着奢崇明阴狠的脸 —— 西南的风暴在酝酿，江南的火炮也在海上往舟山港赶，大明的两线危机，正悄悄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