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言不语在沈云期怀里,渐渐冷静下来。
感受到她情绪平稳,沈云期低头一乐,“说话了?刚叫我什么?”
言不语抬起头,眼神已然有了温度。
她还是没吱声,伸手把沈云期头发上的草屑摘下来,然后轻轻拍掉他身上的灰。
十岁的少年突然很想哭。
他一下就理解为什么他妈离婚的时候说什么也要带上他了。
他就养了言不语不到两个月,这孩子才对他表现出这么一点点亲近,他都舍不得……
沈云期没强迫言不语说话。
他乖乖站在那儿,任由妹妹帮自己清理好衣服。
然后他笑着说:“薯片还没吃就扔了?哥哥还有钱,带你买别的吃,想吃什么?果冻吃不吃?还是再买个薯片?要不都买吧,你别全吃完就行,不然我妈又要说我。”
“哥哥,”言不语攥着他的手,声音小小的有些哑,“我想吃冰淇淋。”
沈云期鼻子酸酸的。
他的小妹妹说话了呢。
十岁臭屁的少年,四十五度望着天,把泪水憋了回去。
“买,哥哥给你买冰淇淋,哥哥给你买一辈子冰淇淋。”
这是十岁的沈云期对六岁的言不语,许下的第一个诺言。
兰心妍上了一天班下来,准备给孩子做饭。
沙发上的言不语正在拿着冰淇淋,她眉头一皱,“沈云期,又给妹妹买冰淇淋?”
“她说她想吃的。”沈云期说。
“你又皮,欠打是不是?”这孩子根本就不说话。
“心妍阿姨,是我想吃,哥哥才给我买的,我们说好了,不吃完,我吃一半放到冰箱里。”好久没说话的言不语说话慢吞吞的。
兰心妍手里拎着菜,呆愣愣地在门口站了半天。
沈云期得意洋洋地走过来,把妈妈手里的东西接下,“我先拿厨房了啊。”
接下来一段日子,平常但温馨。
言不语学东西很快,沈云期教她什么,一遍就会。
她也很懂事,知道心妍阿姨养家不容易。
每天都跟哥哥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还会学着心妍阿姨对她做的那样,帮阿姨准备洗脚水。
她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人胖了、也白了,眼睛更明亮了。
“她也不是身体不好啊,这不是挺白的?”沈云期不懂,随口一说。
兰心妍却有点想法。
接近两个月的接触,她发现言启航说的很多话都是假的。
这个孩子身体不好是真的,却不是娘胎里带出的病。
更像是后天的营养不良。
这才好好吃了两个月的饭,气色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想法。
但这一切都太过荒唐了,她宁愿是自己想错了。
“心妍阿姨,你吃一口。”小小的言不语吃冰淇淋吃得正开心,发现兰心妍正盯着她。
她看看阿姨,又看看冰淇淋。
做了几秒钟的思想斗争,还是从沙发上爬下来,高高举起自己的最爱。
兰心妍眼含热泪,蹲下身子,摸摸她的头,又轻触了下她的脸,“好孩子,你吃,阿姨不吃,阿姨去做饭。”
阳光透过窗户洒到两个人身上。
温暖舒适。
沈云期擦完地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如果言不语是他亲妹妹就好了,他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言启航那样的父亲,实在配不上这样的孩子。
美好的画面定格几秒钟,被门锁打开的声音破坏掉了。
言启航出差结束,回到了家。
“心妍,我回来了。”言启航手里拎着两个袋子,“这是那边的特产烧鸡,我尝着好吃,特意带回来给你和云期吃的,你们还没开饭吧,那正好。”
他换了鞋,放下手中的行李,笑着朝兰心妍走过来。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兰心妍感受到言不语的紧张。
孩子呆愣愣的,一点儿动作都没有。
最爱吃的冰淇淋化了一手,她没有丝毫反应。
尤其是言启航走过来时,她甚至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但言启航跟没看见她一样,把蹲在地上的兰心妍扶起来,眼里满是温柔,“心妍,我们刚结婚我就出去工作,真是对不起,你把家里打理的这么好,辛苦了。”
兰心妍轻扯下唇角,说了句不会。
言启航发现了言不语,他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孩子。
他手搭在兰心妍肩膀上,笑着问:“这是谁家的小姑娘,长得好漂亮啊。”
此话一出,兰心妍心一沉。
短短两个月,竟然不认得自己的女儿。
不过也是,他走的时候,孩子头发乱糟糟,衣服是不合身的大。
整个人黄瘦黄瘦的。
现在扎着两个漂亮的麻花辫,戴着蝴蝶小发夹,大小合适的连衣裙。
白了、胖了,皮肤也细嫩了。
外人来看,肯定不会认为这两个孩子是同一个人。
可…言启航不是外人啊,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竟然认不出。
“心妍?这是邻居家的孩子?”言启航又问。
“这是不语啊,”兰心妍低垂着眼眸,声音轻轻的,“这是你的孩子,言不语。”
言启航愣了下,接着大笑了两声,“心妍你可真厉害,才两个月,把孩子养的这么好,我以前太忙了,亏欠孩子太多,幸好遇到了你,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兰心妍心里已然有了判断,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跟言启航闹翻。
她牵强地笑笑,“是你辛苦了,洗漱一下,正好我们吃饭吧。”
言启航动作轻柔又体贴地帮她理了下头发,接着笑着转身看向沈云期。
“云期啊,叔叔出差看到一个很漂亮的赛车积木,我记得你妈妈说你最喜欢车了,你来看看。”
沈云期看了一眼,牌子货,两千多块。
倒是舍得下血本。
他接过来,礼貌说了声谢。
房间内陷入安静,兰心妍和沈云期都在等。
等言启航拿出言不语的礼物。
但是,没有。
他扯着沈云期说了两句话,就钻进了厨房,说要大展身手给他们做一道好喝的汤。
母子俩同时看向半天没吱声的言不语。
她手举着只剩下蛋卷的冰淇淋,眼睛死死盯着厨房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