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佐阁下！您慢点！”通讯兵福田一瘸一拐地跟在松井身后，右手捂着被弹片划伤的胳膊，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染脏了军裤。
松井次郎根本没理会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跌跌撞撞地冲进日军军营的辕门。他的军帽早就跑丢了，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津津的额头上，左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刚才在山口被曹兴国打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提醒着他这场惨败的耻辱。
“赤本旅团长在哪？！”松井一把抓住一个站岗的士兵，嘶吼着问道，眼睛里布满血丝，样子狰狞可怖。
那士兵被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旅……旅团长在指挥部……”
松井一把推开他，大步冲向指挥部。木质的大门被他“砰”地一声踹开，正在地图前踱步的赤本净六猛地转过身，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赤本净六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留着八字胡，军装熨烫得一丝不苟，与松井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他看着松井满身的血污和泥土，还有跟在后面同样狼狈的福田，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松井！你还知道回来？”赤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我派你带一个中队出去，剿灭一群土八路，结果呢？三天了！你就带着两个人回来？！”
松井“啪”地一声立正，右手捂着流血的胳膊，低头道：“旅团长阁下，属下无能……”
“无能？”赤本猛地提高了声音，几步冲到松井面前，扬手就是一记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在指挥部里回荡。松井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立刻渗出血丝。
“帝国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赤本指着松井的鼻子，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一个中队！三十挺机枪！四门迫击炮！竟然拿不下一群拿着猎枪的农夫！你告诉我，你这些年的仗是怎么打的？！”
松井低着头，不敢吭声。脸颊火辣辣地疼，但更疼的是心里的屈辱——他从军十年，从未打过这么窝囊的仗，被一群连正规武器都没有的村民追得像丧家之犬，还损失了近百号士兵。
“旅团长阁下，”福田壮着胆子上前一步，低着头说，“那些村民熟悉地形，枪法精准，尤其是那个领头的猎人，像是山林里的鬼……”
“八嘎！”赤本又一记耳光扇在福田脸上，打得他原地转了个圈，“失败了就找借口？帝国的士兵，什么时候怕过农夫？！”
他喘了口气，指着墙上的地图，声音冰冷：“现在，县城周围的游击队越来越活跃，皇军的补给线频频被袭，我让你去清剿侧翼的威胁，你却给我弄出这么大的窟窿！那群村民要是和游击队汇合，后果不堪设想！你担待得起吗？！”
松井的头垂得更低了，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嘴角的血迹，狼狈至极。他知道赤本说的是实话，这次失败不仅是耻辱，更是给皇军的侧翼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属下罪该万死！”松井“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旅团长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愿意带一个大队，亲自进山清剿，一定把那群土八路的脑袋砍下来，给死去的帝国士兵报仇！”
赤本冷笑一声，围着松井转了两圈：“一个大队？松井，你觉得你还有资格指挥一个大队吗？”他猛地一脚踹在松井的胸口，把他踹得向后倒去，“从今天起，你被撤职了！降为普通士兵，去看守军火库！”
“旅团长阁下！”松井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属下……属下愿意戴罪立功！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赤本蹲下身，一把揪住松井的衣领，声音像毒蛇的信子，“你的机会，在你被那群农夫打得屁滚尿流的时候，就已经没了！”他松开手，站起身，对着外面喊道，“来人！”
两个卫兵立刻走进来，立正待命。
“把松井带到军火库，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离开半步！”赤本命令道，又指了指福田，“这个通讯兵，也一起带去，罚他们抄写《战阵训》一百遍！”
“嗨！”卫兵应声上前，架起还在挣扎的松井。
“旅团长！我不服！我一定要杀了那个猎人！”松井嘶吼着，被卫兵硬生生拖了出去，声音在军营的甬道上回荡，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福田低着头，跟在后面，心里却在打鼓——他知道松井的脾气，这次受了这么大的屈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赤本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戳在松井遇袭的区域：“一群农夫都搞不定，帝国的脸，算是被这群废物丢尽了。”
旁边的参谋官小心翼翼地说：“旅团长阁下，要不要派黑田少佐去？他熟悉山地作战，说不定能……”
“黑田？”赤本摇了摇头，“他正在围剿西边的游击队，抽不开身。”他沉思片刻，眼神变得狠厉起来，“既然松井没用，那就换个法子。”
他对参谋官说：“传我的命令，让工兵队在进山的所有路口都埋下地雷，再派飞机对山林进行低空侦察，一旦发现可疑目标，立刻用燃烧弹轰炸！我就不信，一群土八路能在焦土上活下去！”
“旅团长阁下，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山林里还有不少村民……”参谋官犹豫道。
“残忍？”赤本猛地瞪起眼睛，“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帝国的残忍！”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执行命令！出了任何事，我担着！”
“嗨！”参谋官不敢再劝，立刻转身去传达命令。
指挥部里只剩下赤本一人，他看着地图上那片连绵的山林，眼神阴鸷。他知道，对付那些熟悉地形的村民，常规作战行不通，只有用最狠的手段，才能彻底摧毁他们的抵抗意志。
“曹兴国……”赤本低声念着这个从松井嘴里听到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管你是谁，敢跟皇军作对，就只有死路一条。”
与此同时，军火库的角落里。
松井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里攥着一块锋利的石头，在地上疯狂地划着“曹兴国”三个字，每划一下，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睛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福田蹲在一旁，看着他扭曲的侧脸，小声说：“少佐……不，松井君，我们还是算了吧，旅团长已经下了命令……”
“闭嘴！”松井猛地抬起头，像一头要吃人的野兽，“我松井次郎，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那个曹兴国，我一定要让他碎尸万段！”
他站起身，走到军火库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枪支零件。松井捡起一把生锈的刺刀，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锈迹，眼神越来越疯狂。
“旅团长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去！”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股决绝，“福田，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
福田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松井君，不行啊！擅离职守是要被枪毙的！”
松井冷笑一声：“留在这儿抄《战阵训》，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你要是不敢，就留在这里！”他把刺刀别在腰间，开始在军火库里翻找能用的武器和弹药。
福田看着松井疯狂的样子，心里天人交战。他知道跟着松井去，无异于送死，但一想到山口的惨败，想到那些死去的同伴，一股血气突然涌上心头。
“松井君，我跟你去！”福田咬了咬牙，站起身，“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土八路垫背！”
松井咧嘴一笑，笑容里带着血腥味：“好！这才像帝国的士兵！今晚三更，我们从后墙溜出去，进山！”
夜色渐渐笼罩了军营，军火库的角落里，两双充满怨毒和疯狂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山林方向。一场新的杀戮，正在悄然酝酿。
“曹兴国，等着我。”松井低声嘶吼，声音在寂静的军火库里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