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濠镜归化，威加四海
天津卫军港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尽，海军陆战营操练的号子声与海浪拍岸声交织，预示着帝国武备的日新月异。而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南国边陲，一场不见硝烟却同样关乎国体尊严的博弈，正悄然步入高潮。
广东承宣布政使司，广州府。钦差行辕内，气氛庄重而略显凝滞。大明钦差、礼部右侍郎兼东南巡海使沈廷扬，端坐于主位之上。他身着绯色孔雀补子官袍，面容肃穆，不怒自威。下首两侧，分别坐着广东布政使、按察使等地方大员，以及一位面容精干、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指挥佥事——此乃李若琏得力干将之一，专程南下协调此次要务。
与他们相对的，是几名面色忐忑、衣着与大明士绅迥异的男子。为首者，正是葡萄牙澳门总督费苏沙（d. Francisco de mascarenhas，此为虚构，沿用常见译名），他年约五旬，头发卷曲灰白，深陷的眼窝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和一丝侥幸。身旁是他的通事（翻译）以及澳门议事会的几名重要商人代表。
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海风混杂的气息，更添几分压抑。窗外，岭南的骄阳炙烤着大地，一如行辕内此刻微妙而紧张的氛围。
沈廷扬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通过通事清晰地传达过去：“费总督阁下，诸位澳门代表。本官奉大明皇帝陛下钦命，全权处置澳门事宜。今日之会，非为叙旧，乃为定章程、明法度，一劳永逸解决澳门悬置之争端。”
费苏沙总督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镇定，用略显生硬的语调回应（经通事转译）：“尊敬的钦差大人，葡萄牙王国一向视大明为友邦，澳门居留地数十年来，亦谨守本分，贸易往来，贡献税饷，从未有违逆之举。不知皇帝陛下此次……”
“从未有违逆？”沈廷扬打断了他，目光锐利如刀，“万历年间，尔等私自筑城设炮，形同国中之国！天启年间，更屡有包庇不法、劫掠沿海之嫌！此前，朝廷念及商贸，多予宽容。然今时不同往日！”
他顿了顿，从案上拿起一份卷宗，朗声道：“陛下登基以来，革故鼎新，国势日隆。扫除阉党，平定辽东，肃清海疆，收复台员（台湾）！此乃煌煌天威，四海共睹！陛下有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澳门之地，乃大明疆土，岂容长久悬置，治权不明？”
费苏沙等人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们早已听闻大明新皇帝的雷霆手段和强大军力，尤其是荷兰人在台湾的溃败，更是给了他们极大的震撼。原本以为凭借多年经营和与广东官场的“良好关系”可以周旋，但眼前这位钦差大人，显然不是易于之辈，其背后的帝国更非昔日吴下阿蒙。
广东布政使适时接口，语气缓和却立场坚定：“费总督，沈大人所言极是。以往种种，既往不咎。然则，澳门主权归属，必须明确。朝廷并非要断绝贸易，恰恰相反，陛下重视海贸，欲建立更为规范、平等之新秩序。”
沈廷扬接过话头，直接抛出了早已拟定的方案：“陛下天恩浩荡，念及尔等居澳年久，且近年尚无大恶，特旨如下：
一、主权重申： 澳门（濠镜澳）及其附属水域，主权永属大明，不容置疑。尔等所居之地，仅为租赁，非割让，亦非自治。
二、治权归明： 即刻起，撤销尔等自设之行政、司法机构。澳门设大明澳门巡检司，由朝廷派遣流官管理民政、司法、税收。原澳葡议事会可保留，仅为咨询及处理葡人内部琐事之机构，无权干预大明律法施行。
三、军事掌控： 拆除所有非法修筑之炮台、城墙。朝廷将派遣官兵驻守澳门，负责防务与治安。尔等可保留少量用于自卫之武装，但需向巡检司报备，不得持有重武器。
四、贸易规范： 澳门仍为对番商开放之口岸，但须严格遵守《大明律》及新颁《市舶司条例》。关税由市舶司统一征收，公平交易，禁止走私、违禁品贸易。
五、居留权： 认可现有合法葡商及居民之居留权，但需向巡检司登记，领取‘澳夷居留凭票’。此后新来者，需经严格审核批准。”
每念出一条，费苏沙等人的心就沉下去一分。这几乎是完全收回了他们过去近百年间攫取的所有特权，将澳门彻底纳入大明的直接管辖之下。
“钦差大人！”一名葡人商人忍不住激动地站起来，“这……这条件太过苛刻！我等在澳经营数代，投入巨大，若按此章程，利益何存？安全何保？”
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冷哼一声，手按刀柄，目光森然：“尔等是在跟大明皇帝讲条件吗？利益？安全？尔等可曾问过被尔等炮口指向的大明百姓，他们的利益与安全何在？！休要忘了吕宋前车之鉴！”（暗指西班牙人在马尼拉屠杀华人事件）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吕宋的阴影是所有在东亚西洋人心头的刺，更是大明展示其保护海外子民决心的铁证。
沈廷扬抬手止住了锦衣卫的话头，但眼神依旧冰冷：“陛下常言，‘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若尔等诚心归化，遵守大明法度，公平贸易，陛下保证尔等人身财产安全，甚至允许尔等子弟入格物院学习，参与合法商贸，共享太平之利。但若心存侥幸，阳奉阴违……”他没有说下去，但目光扫过窗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屋宇，看到停泊在珠江口外海那若隐若现的、悬挂着大明龙旗的新式战舰。
费苏沙总督冷汗涔涔而下。他深知，大明这位新皇帝绝非虚言恫吓。其海军新锐，陆师强悍，更重要的是那种前所未有的、积极进取的扩张姿态。拒绝？恐怕下一刻，大明战舰就会驶入澳门内港，那些刚刚在台湾让荷兰人吃尽苦头的陆战队员就会登陆。妥协？虽失去特权，但至少保住了贸易的通道和身家性命，或许在新的秩序下，还能找到新的机会。
他与其他几位代表低声急促地交换了意见，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挣扎与无奈。最终，费苏沙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站起身，向着北方京城的方向，深深一揖，用近乎颤抖的声音说道：“伟大的大明皇帝陛下恩德，外臣……谨遵圣意。葡萄牙王国愿接受所有条款，归化于大明皇帝陛下的统治之下，永为藩属，恪守臣节。”
这一刻，行辕内的空气仿佛瞬间流动起来。广东的地方官员们暗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又与有荣焉的表情。锦衣卫指挥佥事按在刀柄上的手悄然松开。
沈廷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亦起身，庄严宣布：“好！既然如此，本官即刻上奏陛下。即日起，澳门巡检司挂牌理事！原葡人自治机构，限期内完成交接！望尔等谨守承诺，莫负圣恩！”
“外臣遵命！”费苏沙等人躬身应道，声音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消息传出，澳门街头，龙旗升起，取代了以往的旗帜。大明官兵入驻关键据点，开始行使管辖权。大多数葡商在最初的恐慌后，发现贸易并未中断，反而在更为规范的秩序下，减少了以往与地方官吏扯皮的麻烦和海盗的威胁，渐渐安心。而一些原本依附葡人势力、欺压同胞的宵小之徒，则在新任巡检司雷厉风行的整治下，纷纷落网，大快人心。
数日后，捷报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飞驰送入紫禁城。
乾清宫西暖阁内，崇祯看着沈廷扬详细奏报的澳门归化过程，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没有太多的兴奋，仿佛这一切早已在预料之中。
“陛下，澳门顺利回归，东南海疆最后一处隐患消除，实乃大喜！”徐光启在一旁欣慰地说道。
崇祯微微颔首，目光却投向墙上那幅巨大的《大明坤舆全图》，落在了澳门以南那片广袤的海洋和星罗棋布的岛屿上。
“澳门回归，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崇祯的声音平静而深远，“其意义，不在于多得一片弹丸之地，而在于向所有觊觎华夏海疆的势力，宣告了一个新时代的到来。寇可往，我亦可往！ 大明的海权，不再局限于近海防御，而是要如汉武之通西域一般，经略四海，宣威万邦！”
他顿了顿，对侍立一旁的王承恩道：“拟旨，嘉奖沈廷扬及有功人员。另，传朕口谕给孙元化、陈鹏举他们……”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海军陆战队这把尖刀，磨得差不多了。下一步，该让他们见见真正的血光了。目标——热兰遮城！”
澳门归化的尘埃落定，并非终点，而是帝国战车转向更广阔南洋的号角。大明的龙旗，即将在更汹涌的波涛之上，迎风猎猎作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