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在暖气充足的宿舍里一起做简单的晚餐。
林晚掌勺,林阳打下手,笨拙地洗菜、递调料。
莲藕排骨汤的香气再次弥漫,夹杂着家常小炒的锅气。
饭后,两人挤在林阳的书桌前,一个写作业复习,一个安静地看书或画画。
有时林晚会帮林阳梳理知识点,她条理清晰的讲解总能让弟弟豁然开朗。
窗外是寒冷的冬夜,窗内是灯光下依偎的身影,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是此刻最安稳的乐章。
一个周末的午后,阳光正好。林晚提议去校园里走走。
圣英国际学校的校园很大,环境优美。
他们沿着覆着薄霜的草坪散步,看人工湖面结了一层薄冰,几只不怕冷的鸟儿在岸边跳跃。
林阳指着远处新落成的科技创新中心,眼睛发亮:
“姐,下学期张老师说我可以申请用那里的超算平台做更复杂的模型验证了!”
林晚看着弟弟眼中闪烁的对未来的憧憬,心中酸软又欣慰。
她只是紧紧握住他有些冰凉的手,把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他们甚至在校园超市买了些彩纸和一把安全剪刀。晚上,林晚教林阳剪窗花。
林阳的手指因为化疗还有些微的颤抖,剪得歪歪扭扭,却乐此不疲。
剪坏了的纸片散落一地,姐弟俩看着对方笨拙的作品,忍不住笑作一团。
那“咔哒、咔哒”的安全剪刀声,在宿舍里响起,
不再是令人恐惧的梦魇,而是此刻温馨的背景音。
“姐,这个像不像一朵歪脖子花?”
林阳举起一个形状奇特的红色窗花,笑得眉眼弯弯。
“像!特别像!”
林晚笑着点头,眼眶却悄悄湿润了。
这样平凡、充满烟火气的快乐,对她而言,如同荒漠甘泉。
与此同时,顾宅的气氛,降至冰点。
秦筝俨然以女主人的姿态自居。
她每日早起,妆容衣着一丝不苟,指挥着佣人打扫布置,
餐桌上永远摆放着符合顾衍口味(至少是她认为的)和节日氛围的精美餐点。
她试图营造一种“温馨过年”的假象,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如同在演一场盛大的舞台剧。
然而,观众只有她自己和一个心不在焉、甚至充满抗拒的顾衍。
早餐通常是无声的。
秦筝会柔声细语地询问顾衍的日程安排、饮食偏好,
顾衍的回答永远简洁到吝啬,甚至只是“嗯”、“不用”、“随便”。
他快速吃完,便起身离席,径直走向书房,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在他身后关上,如同落下了一道拒绝的闸门。
“阿衍,我让厨房炖了参汤,你工作辛苦……”
秦筝端着精致的炖盅,在书房门口被陈默客气而坚定地拦下。
“顾总吩咐,工作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
陈默的声音毫无波澜。
秦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温婉:
“那好,麻烦陈助理提醒阿衍,汤我放在餐厅温着。”
她转身离去,指尖却深深掐进掌心。
又是这样!
那个书房,仿佛成了她无法逾越的禁地。
她精心准备的汤羹、点心,最后往往原封不动地被撤下。
晚餐是两人唯一被迫共处的场合。
长条餐桌两端,距离遥远得如同隔着一道鸿沟。水晶灯的光芒冰冷地洒在昂贵的餐具上。
秦筝努力寻找话题,从顾氏集团的业务到新年社交安排,
甚至故作天真地提起她为顾宅挑选的新年装饰。
顾衍要么沉默地用餐,要么简短地回应,
眼神始终落在眼前的食物或虚无的某处,从不曾在秦筝脸上停留超过一秒。
“阿衍,你看这盆水仙,我特意选的,开得正好,放在客厅能添些生气。”
秦筝指着窗边一盆开得热闹的花。
顾衍抬眸瞥了一眼,眼神淡漠:“香气太冲。拿走。”
他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我吃好了,你慢用。”
说完,再次离席,走向的方向,依旧是书房。
秦筝独自坐在空旷华丽的餐厅里,看着对面纹丝未动的主位餐具,精心维持的笑容终于彻底碎裂。
她猛地抓起手边的银质餐刀,狠狠扎进面前鲜嫩的牛排里,汁水四溅,弄脏了她月白色的旗袍袖口。
她盯着那污渍,眼神怨毒得能滴出血来。又是无视!
又是拒绝!
她付出这么多,精心扮演着完美未婚妻,却连他一个专注的眼神都换不来!
那个藏在暗处的贱人,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回到自己那个同样奢华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客房。
没有开灯,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再次拿出那个特制的通讯器,声音压得极低,却淬着剧毒:
“查得怎么样了?……废物!
一个星期了,连只老鼠都揪不出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顾衍最近所有异常的动向,接触过的所有人,尤其是能让他对着一个破杯子当宝的!
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挖出来!
我要知道那只老鼠是谁,现在、立刻、马上!……记住,找到之后,先别惊动,我要亲自‘处理’。”
黑暗中,她姣好的面容扭曲,如同来自地狱的罗刹。
书房内,顾衍并未如秦筝所想那般专注工作。
巨大的落地窗前,城市的璀璨灯火在他眼中却是一片模糊的光晕。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桌上那个带着裂痕的廉价马克杯,杯壁冰凉。
他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一个隐蔽的窗口里,显示着圣英国际学校某间宿舍楼外的实时监控画面。
画面里,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扇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
他想象着那扇窗内的情景,想象着那个身影在灯光下忙碌、微笑的样子……
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另一种更陌生的、被强行压下的渴望在胸腔里无声地冲撞。
这片冰冷的牢笼,因为远方那一点微弱却真实的灯火,显得更加令人窒息。
秦筝制造的噪音,如同背景里挥之不去的蚊蝇嗡鸣,
只会让他对那份短暂的宁静,生出更深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