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孤独的光影。
手机安静地躺在桌面上，没有新的信息。那个只有一个“好”字的回复，仿佛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注脚。
她拿起桌上那盆长势喜人的绿萝，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嫩绿的叶片。生命自有其坚韧向上的力量，无需依附谁的光环，也不必畏惧谁的风雨。她的路，从来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以前是，以后也是。
正当她试图将周部长那些话语带来的沉重感摒除出去时，私人手机却意外地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让她微微一怔——是她的母亲。
调整了一下呼吸，她接通电话，语气尽量轻快：“妈，怎么这个点打电话来了？家里没事吧？”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温柔带笑的声音：“没事没事，就是刚和你爸吃完饭，念叨起你了。最近工作还那么忙吗？看你朋友圈，前几天那个大活动总算结束了？”
“嗯，刚忙完，这两天好些了。”宋雨霏答道，心里却有些奇怪，母亲很少在工作时间突然打电话来闲话家常。
“那就好，再忙也要记得吃饭……对了，霏霏啊，”母亲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前两天……我跟你爸收到一个包裹，是从北京寄来的，落款是……‘周’。”
宋雨霏的心猛地一跳！“周”？她几乎瞬间就联想到了周翊轩，但他怎么会……？
没等她发问，母亲继续道，语气里满是困惑和一丝掩不住的惊讶：“里面是些很好的虫草和燕窝，还有给我的一条真丝围巾，给你爸的一套高档茶具。说是……感谢我们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儿，还让我们多保重身体。这……霏霏，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位‘周’先生？这礼物太贵重了！”
宋雨霏只觉得耳根微微发热，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周翊轩！他竟然不声不响地把礼物送到了她父母那里！他想干什么？用这种方式迂回地施加影响吗？
她强压下心头的震动，尽量平静地解释：“妈，您别担心。可能是这次论坛的一个合作方，周总。他……可能是出于礼节性的感谢，项目合作得很成功。”她只能暂时这样含糊其辞。
“合作方？”母亲显然不太信，“什么样的合作方会这么客气？这礼物一看就花了太多心思和价钱了。而且……”母亲压低了声音，“昨天还有位姓周的女士打电话到家里来了，声音听着就特别有气势，但又很客气，说是那位周总的母亲，夸了你半天，说你聪明能干、大气沉稳，把他们家那个……呃，就是周总，夸得天上地下少有的好，还说特别感谢你在工作上帮助她儿子……”
周部长？！宋雨霏彻底愣住了。周晏如部长竟然亲自打电话去她家？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周部长下午那番话还言犹在耳，冰冷而现实，转头却以周翊轩母亲的身份，用如此亲和甚至可以说是“推销”自己儿子的口吻联系了她的父母？
这截然不同的两面，让宋雨霏一时之间完全无法反应。
“霏霏啊，”母亲的声音充满了关切和一丝隐忧，“你跟妈妈说实话，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他们家这态度……太不寻常了。咱们家就是普通家庭，爸妈就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可别……”
“妈，您别多想！”宋雨霏急忙打断母亲，心里乱成一团麻，“真的就是工作关系。周总他们家……可能家风比较热情周到。礼物既然寄了，您和爸就收下吧，回头我会找机会回礼的。电话那位是周总的母亲，也是我们部里的领导，可能也是出于对下属的关心。”
她费了好大劲才勉强安抚下疑虑重重的母亲，挂断电话后，却发现自己的手心竟然有些冒汗。
周翊轩……周晏如……
这对母子，一个用沉默和行动固执靠近，一个用权威警告后又以私人身份表达亲和；一个直接把关怀送到她父母家门口，一个亲自打电话对她不吝赞美。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下午周部长那番话带来的冰冷和疏离，似乎被这通意外的家电话撕开了一道口子。她原本以为横亘在她和周翊轩之间的是难以逾越的阶级鸿沟和冷酷的现实考量，但对方父母这近乎“明牌”的接纳和喜爱，却让一切变得复杂起来。
她并不觉得欣喜，反而感到一种更深的茫然和压力。如果阻碍不仅仅来自外界和对方家庭，甚至可能变成一种“推动力”呢？那她一直苦苦坚守的界限和理智，又该如何安放？
她再次望向窗外，夕阳已彻底沉没，天际只余下一抹暗红的霞光。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却照不亮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琉璃之心，澄澈却也易感。能映照出冰冷的现实，亦能感知到那些出乎意料的、复杂的暖意。
未央之夜，似乎因为这不按常理出牌的“父母牌”，而变得更加漫长和难以预测了。她还能否稳稳地守住自己的阵地，等待自己想要的黎明？
宋雨霏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手机屏幕。她知道，有些事情，似乎正朝着她无法掌控的方向，悄然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