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的誓言还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与一往无前的决心。然而,一个平淡中带着些许沧桑的声音,却突兀地在他心间响起,打破了这悲壮的氛围。
“登临绝顶?志向倒是不小。只怕等你走到那一步,你这位先祖的残魂,早已在时光长河中彻底磨灭,连一丝印记都寻不回了。”
这声音来得毫无征兆,却让萧炎浑身猛地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老师?!”
随着他的呼唤,一道略显虚幻,却凝实无比,身着青袍的残魂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与薰儿身前。正是久未直接现身的韩立!
韩立的残魂看上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面容古朴,眼神深邃如星海,仿佛看透了万古轮回。他并未散发出任何迫人的威压,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片天地的中心,连周遭尚未完全平复的空间波动都为之静滞。
萧玄那原本即将消散的虚影,在这一刻剧烈地波动起来,他那双看尽世间沧桑的眼眸,死死地盯住韩立,其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惊骇,以及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他在这道残魂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完全超脱于此界规则之上的道韵,一种凌驾于斗气体系本质之上的生命层次!
“你…便是炎儿的老师?”萧玄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幻的震颤,他此刻无比确信,萧炎那身惊世骇俗、颠覆常理的本领,绝对源自于此人!
萧炎连忙躬身行礼,语气充满了孺慕与尊敬:“老师,您苏醒了。”
一旁的薰儿,她已经是第二次看到韩立了,没有丝毫犹豫,盈盈下拜,姿态优雅而真挚,清丽动人的嗓音带着发自内心的感激:“晚辈古薰儿,拜见韩老先生。感谢先生一直以来对萧炎哥哥的护持与教导,此恩此德,薰儿永世不忘。”
两位如今在年轻一代中堪称绝顶的天骄,此刻在韩立面前,执礼甚恭,如同面对父亲。
韩立的目光在薰儿身上停留一瞬,微微颔首,算是回应。随即,他看向萧玄那即将湮灭的残魂,语气依旧平淡:“不错。观你残魂状态,执念深重,能量将尽,若非这天墓奇特规则维系,早已消散。”
萧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残魂微微躬身。他虽曾是大陆巅峰强者,但面对眼前这位神秘莫测、境界显然远超他理解的存在,他给予了绝对的尊重:“晚辈萧玄,残喘之身,能得见前辈,幸甚。炎儿能蒙前辈垂青,是他天大的造化。”
韩立摆了摆手,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虚礼。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萧玄虚影的本质,看到了其灵魂本源深处那即将断裂的时光线。“你为族群付出,其志可勉。既然炎儿立誓要复活你,而你这缕残魂尚存一息,吾便顺手助你一回,也好了却他一番执念,免得影响道心。”
此言一出,萧炎、薰儿乃至萧玄本人,都猛地愣住了。
顺手…助你一回?
复活残魂,重塑肉身,这等逆天之事,在他口中竟如此轻描淡写?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韩立已然出手。他并未有任何夸张的动作,只是抬起了那只略显虚幻的右手,对着萧玄那缕即将消散的残魂,轻轻一指点出。
韩立指尖点出的刹那,整座天墓大殿,不,是整个天墓的空间,都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之中。尘埃停止飘落,能量不再流动,甚至连思维都似乎变得缓慢。
一种无法理解、无法形容的法则波动,以韩立的指尖为中心,悄然荡漾开来。
“时光…回溯,本源…补全。”
韩立口中吐出几个晦涩的音节,仿佛大道真言。
在萧炎和薰儿震撼到极致的目光中,他们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萧玄那原本淡薄欲散的残魂,如同被无形的画笔重新描绘,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变得凝实、清晰!不仅仅是能量的补充,更像是从“消亡”的状态,被硬生生拉回了“存在”的状态!无数细微如尘、闪烁着时光碎屑的光点,从虚空深处被强行拘束而来,融入萧玄的魂体之中——那正是他早已消散在岁月长河中的灵魂本源碎片!
这并非简单的能量修复,这是…逆转时光,从过去攫取本源,补全现世之缺!
与此同时,大殿地面上的尘土、碎石,乃至空气中游离的细微能量,开始以一种玄奥无比的轨迹疯狂汇聚。血肉在凭空滋生,骨骼在快速构架……一具与萧玄生前一般无二,散发着磅礴气血之力的肉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重塑出来!
这手段,超出了斗气大陆所有关于复活、重生的认知!无关丹药,无关秘法,这直接涉及到了最本源的时空与创造法则!
整个过程不过持续了十数息时间。
当那诡异的时空凝滞感消失,一切恢复常态时,原地,萧玄那凝实无比的灵魂已然与那具新生的肉身完美融合。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便是滔天的震撼与难以置信。他低头看着自己实实在在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久违的、澎湃汹涌的生命力与斗圣级别的力量(虽远未恢复巅峰,但根基已重塑),整个人如坠梦中。
“我…我真的…”萧玄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猛地抬头,看向韩立,目光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感激与敬畏,他深深一躬到地,“萧玄…叩谢前辈再造之恩!此恩如同天地,萧玄永世不忘!”
萧炎和薰儿也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萧炎狂喜万分,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他看向韩立,眼神中的崇敬达到了顶点。
但紧接着,一个他压抑了许久的疑问,忍不住脱口而出:“老师!您有如此通天手段,为何…为何不先复活您自己?您如今不也还是魂体状态吗?”
这个问题,也同样是萧玄和薰儿心中的巨大疑惑。能如此轻易复活萧玄,为何这位韩先生自己却始终保持残魂之态?
韩立闻言,神色依旧古井无波,只是淡淡地瞥了萧炎一眼。
“复活吾?”他轻轻摇头,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吾之残魂,与此界生灵迥异。寻常复活之法,于吾无用。所需之物,此界…暂无。”
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天墓,望向了无尽虚空之外。
“况且,吾之道伤,非时空回溯可补。此事,你日后自知。”
简简单单几句话,却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萧炎心中一凛,顿时明白,老师的层次远超他的想象,其复活条件必然苛刻到无法想象,甚至可能涉及到此界根本不存在的至高神物。而所谓的“道伤”,更是他目前无法理解的范畴。
他不再多问,只是将这份疑惑与对老师的担忧深深埋入心底,同时,复活老师的念头,也如同种子般,在他心中悄然扎根。
韩立将目光重新投向已然复活的萧玄,淡淡道:“你既已重生,便留于此地稳固。天墓规则特殊,于你恢复有益。外界之事,非你当下该插手。”
萧玄恭敬应道:“谨遵前辈教诲。”
韩立再看向萧炎与薰儿:“三年之期已至,外界风云将起。你二人,该离开了。”
说完,不等萧炎再言,韩立的残魂便如青烟般缓缓消散,重新回到了戒指之中,仿佛刚才那逆转时空、重塑肉身的神迹,只是一场幻梦。
大殿内,只剩下心神激荡,久久无法平静的三人。萧玄感受着真实不虚的生命,萧炎和薰儿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与对未来的坚定。
天墓之行,至此,方算真正圆满。而萧炎的征程,将踏入一个全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