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似乎很满意温澜这反应，低低地笑了起来：“哇哦，这哪里是小鱼儿呀，分明是只牙尖爪利的小狐狸。呵呵…” 听筒里隐约传来金属打火机盖被单手弹开、又合上的清脆“咔哒”声，在温家那空旷冷清的客厅里，这细微的声响仿佛都带着冰冷的回音。
温澜沉默着，耐心等待对方亮出底牌。她需要信息，哪怕是从对方的言语和态度中捕捉蛛丝马迹。
女人带着慵懒的戏谑，再次开口：“让我来你家吧？”
温澜试探的讽刺：“阿姨，你不是已经闯进去了吗？现在问我，又有什么意义？”
“咔哒。”打火机的声音戛然而止。
电话那头的女声瞬间沉了下来，“你该叫我姐姐的。”
紧接着——
“砰！”
一声枪响，毫无预兆地从听筒里炸开！震得温澜耳膜嗡鸣。
女人冷冽地警告：“下次，注意些。小朋友，要有礼貌。”
温澜的心脏猛地一缩，身体僵住。那一枪指向了谁？未知带来了更深的恐惧，她用力捏紧手机。
“…姐姐。”
女人的语气立刻冰雪消融，变得异常温柔，甚至带着点娇嗔：“嗯～这才对嘛。以后对女性，一定要分清称呼哦～年纪轻轻的，别把人都叫老了。”
温澜强迫自己稳住声线：“是，谢谢姐姐…提醒。”
女人再次提出了那个要求，语气依旧“温柔”：“让我来你家吧。”
“姐姐…我没有拒绝的选项，对吗？”
“嗯哼，”她毫不在意地承认，甚至有些兴奋地宣布，“而且，我已经在帮你清理你家了哦。把那些没用的、碍眼的垃圾都扫出去。期待吧，我们今后在一起的美好日子～”
疯子。
她只能尝试妥协：“姐姐…让无关的人离开，可以吗？就我…跟你两个人。行吗？”
女人似乎觉得她的提议很有趣，轻笑一声：“你小花招还挺多。好吧，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可以放过你那些…‘朋友们’。让她们回归正常生活。”但她话锋一转，“可你弟弟不行哦。他得留下，陪着你。小孩子，总是需要家人陪伴的嘛，对不对？”
混蛋！
但她知道，此刻任何反抗都可能导致更糟的结果。她只能咽下所有，声音干涩：“我…知道了。放过她们吧。”
女人对她的顺从很满意，甚至毫不在意地当着她的面下达命令，“喂，你，把那个保姆扔出去。还有那个开车的，也给我请走，别碍事。” 然后她的声音又清晰起来，对着话筒说：“看，姐姐说到做到。”
温澜屏住呼吸，认真听着对面的动静，耐心等待着。
对方似乎才想起来自我介绍，用宣布所有权的口吻说道：“奥，对了。我叫秦苒。从今天起，就是你的姐姐了。”
温澜下意识地问：“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秦苒笑着解释：“不是说了吗？我在清理你家啊。把不该存在的东西清理掉，然后，迎接它的新主人——也就是我，和你。”
魔鬼！
温澜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她试图做最后的抵挡：“姐姐…我，我还有家人在世的，不符合…收养要求的…”
秦苒的笑意更深了：“嗯～还有吗？他们在哪呢？你的奶奶啊，好像跟你妈妈一起，早就消失了呢。还有你那个突然冒出来、只会要钱的叔叔。哦～”她故意顿了顿，语气贴心却令人作呕，“不用谢我。作为你的姐姐，我帮你，都处、理、好、了。”
全都…该死！
她最后的、哪怕是名义上的血缘牵绊，也被斩断了。
她所有的退路，似乎都被堵死了。
在极致的愤怒和绝望之后，奇异的平静反而降临了。她不再颤抖。
她对着话筒，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轻轻地说：
“好啊。姐姐。你真好。”
秦苒对她的懂事非常满意：“嗯～真乖。那么，现在去跟你的那些‘哥哥姐姐’们道个别吧。你该回家了。”
电话被挂断。
温澜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医院门口。救援似乎已近尾声。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三个焦急万分的身影——沈钦和赵清正拉着路人比划着询问，不停地拨打着电话，而周城则像一头困兽，在原地来回踱步，眼神仓惶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周城率先发现了她。
他几乎是冲过来的，带着一阵风，猛地将温澜紧紧抱在怀里，那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这个一向沉稳内敛的男人，此刻却罕见的失控：“澜澜！你跑去哪里了？！你手机一直忙线！是…是那个人又找你了？！你没事吧？！”
温澜被他勒得有些疼，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怀抱里的恐惧和后怕。她抬起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动作有些生疏：“我没事，叔叔。别担心。事情已经结束了。”
周城稍微松开她，双手仍抓着她的肩膀，俯下身，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像是要从里面找出蛛丝马迹。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地询问：“让我回去照顾奶奶…是你的意思吗？是不是我们离开，你才能更方便去处理那些事情？”他问得隐晦，但彼此心照不宣。
温澜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周城明白了。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重重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全然的信任和支持。“好。”他哑声说，“奶奶家你知道在哪。有任何需要，任何时候，给我打电话。叔叔随叫随到。”
“对不起，叔叔。”温澜看着他，声音很轻，“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周城的大手用力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试图传递一些力量：“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澜澜。叔叔阿姨…我们都能理解。我们会的，我们都会好好的。”他平时话很少，此刻却像是要把所有叮嘱和安慰都说完，“你也要好好的。一定。”
温澜静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这时，沈钦和赵清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快步走了过来。她们看到温澜那副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模样，心里同时“咯噔”一下。赵清下意识地拉住了沈钦的胳膊，小声说：“温澜她…是不是已经知道弟弟不见了？”
沈钦眉头紧锁，摇了摇头，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温澜：“她刚才不在这里，电话忙线…恐怕是接到了那边给的确切消息了。看她这个样子…恐怕又要出幺蛾子了。”
等周城红着眼眶，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沈钦和赵清才走到温澜面前，半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澜澜，刚才…发生什么了？你还好吗？”
温澜摇了摇头，避开了她们探究的目光，用一种陈述事实的、毫无波澜的语气说道：“林晟逃走了。往后，我们都没有对手了。”她顿了顿，“姐姐们，到时候…记得按时去上班。”
沈钦和赵清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和她们猜的一样，温澜接到了某种“通知”，并且准备再次独自扛下一切。
沈钦率先开口，直接切入核心问题，试图打破她的伪装：“那，你弟弟呢？耀耀和王阿姨怎么样了？”
温澜的视线微微飘忽了一下，声音听不出异样：“他们被王阿姨接回家了。她们没事。”
赵清稍微松了口气，她愿意去相信这个好消息：“那就好，那就好…人没事就好。”
沈钦却没那么容易相信，她盯着温澜：“嗯…那最好。不过，我们还是先去找李维弈汇合吧？还不知道他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温澜却轻轻将自己的手从她们关切的目光中抽了出来，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我就不去了。”她垂下眼睫，声音里透出一种深深的疲惫，“有点累。我想…回家休息了。”
沈钦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决意要将她们推开的样子，知道再问下去也无济于事，只好暂时作罢。“…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有事一定要打电话。”
沈钦和赵清，则带着满腹的疑虑和沉重的心情，前去与李维弈汇合，准备面对另一处坏消息。温澜转身，朝着与她们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