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体还在往前冲,屏幕里的强光已经填满整个视野。江无涯的手还抓着操纵杆,指节发白,眼睛盯着那道裂缝。刚才看到的“自己”没有脸,像一张被撕掉五官的纸人,站在旧屋门口。他没动,也没说话,可江无涯的心跳快得像是要撞出胸口。
就在这时,舱内空气一凝。
童童出现在驾驶台旁边,离他不到两步远。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套,小脸苍白,眼睛在流血,血是黑色的,顺着脸颊往下滴。
“江哥……”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双世界融合了,所有人都会被抹杀。”
江无涯猛地抬头,呼吸一滞。他第一反应是扑过去,膝盖在地板上磕了一下也没管。他伸手去抱她,嘴里喊着她的名字。
可就在他碰到童童肩膀的瞬间,手被一股力量反推回来。他的身体撞到控制台边缘,闷哼一声。
童童没动,眼神空洞,嘴角微微翘起,但那不是笑。
她身后,空间像是被撕开一道口子,周慕白的影像缓缓浮现。他穿着白大褂,手里转着那块青铜怀表,脸上带着冷笑。
“多美的清理啊。”他说,“两个世界重叠,垃圾自然就被清掉了。”
江无涯趴在地上没立刻起来。他盯着周慕白,又看向童童。不对劲。童童不会说“抹杀”这种词,她连“病毒”都说不明白,只会叫“吃人的怪东西”。而且她从来不怕他,可现在站在这里,连呼吸都像机器一样僵硬。
他慢慢撑起身子,视线扫过四周。饭桶呢?
下一秒,野猪从储物囊里猛地钻出来,体型比平时大了一圈,獠牙泛着金属光泽。它没看江无涯,而是直冲童童和周慕白的影像,张嘴喷出一口绿色液体。
液体砸在周慕白伸出的手上,发出“滋”的一声,像是铁板碰上酸水。那只手开始冒烟,皮肤一层层剥落,露出底下闪着银光的金属结构。
幻觉?不,是能碰得到的东西。
饭桶低吼一声,再次喷射。绿色液体在空中划出弧线,直接糊住周慕白半张脸。他的冷笑僵住了,影像开始扭曲,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江无涯喘了口气,靠在控制台边没动。他不敢再上前,怕这是陷阱。可就在这时,通讯器突然响了。
“江哥!别信那个童童!那是假的!”
是童童的声音,但这次是从耳机里传出来的。清晰,急促,带着哭腔。
“我在这儿!我在避难所!我没去船上!你看到的是乱流投射的影子!别信——”
信号断了。
江无涯愣住。他看向眼前的“童童”,她还在站着,脸上沾着绿色液体,可没有反应,像一尊不会动的雕像。
他明白了。
这不是入侵,是攻击。周慕白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借着时空裂隙把虚假影像投进来,想让他乱阵脚。要是他真信了,可能就会下令撤退,或者做出错误判断。
可为什么选童童?
因为他知道江无涯最怕什么。
孩子出事,是他唯一的软肋。
饭桶走到他身边,用鼻子拱了他一下。江无涯抬手摸了摸它的头,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体。
“好家伙,演得挺像。”他对着空气说,“可惜你忘了,我这儿有个专门验货的质检员。”
他看向屏幕上还在扩张的裂隙,光越来越强,几乎刺眼。船还在往前冲,速度没减。他知道不能停,一旦停下,可能就被卷进乱流里。
他按下广播键,声音平稳:“全员注意,刚才是干扰信号,非真实入侵。保持原位,准备进入核心区。”
没人回应,但各岗位的指示灯都亮着。他知道他们在听。
他坐回驾驶位,双手重新握住操纵杆。系统核心贴在胸口,还在发烫,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这时,童童的影像突然动了。
她转过头,明明没有眼球,却像是在盯着他。然后她开口,声音不再是刚才那种机械调,而是变成了周慕白的声线。
“你以为识破了?”她说,“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也是投影?”
江无涯手指一顿。
他看着“童童”的嘴一张一合,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一样往脑子里扎。
“你记得小时候的事吗?实验室,输液管,穿白大褂的男人说‘守住咱们的窝’。可那真是你爸?还是系统给你编的记忆?”
他咬紧牙关,没说话。
饭桶却突然暴起,一头撞向“童童”的胸口。轰的一声,影像炸开,化作一片银色光点,四散消失。
周慕白的笑声最后响起,像是从地底传来:“等你看到真相,你会后悔没早点死。”
舱内恢复安静。
江无涯坐在那里,手心全是汗。他知道那些话是故意激他的,可有些地方,确实没法解释。比如他父亲的身份,比如系统为什么会绑定他。
但他现在没时间想这些。
他低头看了眼胸口的系统核心,它还在微微震颤,频率和船外的裂隙似乎同步了。像是在呼应,又像是在预警。
他伸手摸了摸战术袋,里面还有几包泡面,是出发前童童塞给他的。包装纸上画了个笑脸,写着“必胜”。
他扯出一包,捏了捏,确认没碎。
然后他打开通讯频道,声音沉下来:“林小闪,能听到吗?”
等了几秒,电流杂音后,传来她的声音:“在。干扰波段已锁定,对方用了三十七秒周期脉冲,和上次节点一致。”
“那就是他本人在操控。”江无涯说,“不是自动程序。”
“对。他在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
江无涯点头,目光回到屏幕。裂隙已经完全打开,里面不再是他的旧房子,而是一片扭曲的空间,像是无数画面被揉在一起:有废弃的街道,有倒塌的高楼,有熟悉的小区广场,还有……联邦议会大厅。
两个世界的画面在重叠。
他忽然想起童童之前说过的话:“江哥,我看到门后面有两个人。”
当时信号断了,他没来得及问清楚。
现在他懂了。
门后不是一个人,是两个版本的现实正在碰撞。
他握紧操纵杆,指节发白。
“准备好了吗?”他低声问,也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船上的所有人。
没有回答。
只有推进器的轰鸣声,和系统核心持续不断的震动。
他盯着前方那片混乱的空间,嘴唇动了动。
“这账不划算但得干。”
船体猛然加速,冲进裂隙中心。
光吞没了整艘船。
驾驶舱内,仪表盘全部失灵,屏幕闪烁不定。江无涯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像是身体被拉长又压缩。他死死抓住操纵杆,不敢松手。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看到,控制台角落的泡面包装纸,突然自己动了一下。
像是有人轻轻掀开了一个角。
而里面,原本应该是红烧牛肉味的调料包。
现在却是黑色的,像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