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书房里，气氛比往常更加凝重。郑煦言将一份厚度惊人的加密文件夹推到楚南栀面前，封面上鲜红的“绝密”字样刺目耀眼。
“看看这个。”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递过一份普通文件，“集团正在评估并购‘科锐生物’的可行性，这是核心团队历时三个月完成的尽调报告和估值模型。”
这是一项涉及金额高达数百亿的跨境并购案，关乎郑氏未来十年在生物科技领域的战略布局。将其交给楚南栀，与其说是征询意见，不如说是一场终极测试——测试她之前所有的“神机妙算”，究竟是深不可测的实力，还是仅仅是运气加持的偶然。
楚南栀正窝在旁边的沙发里，用小银勺挖着一盒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提拉米苏。她瞥了一眼那摞沉甸甸的文件，没伸手去接，只是就着郑煦言推过来的姿势，随意地掀开了封面，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极快地掠过执行摘要和核心数据页。
前后不过十几秒。
她重新合上文件夹，将最后一口提拉米苏送进嘴里，满足地眯了眯眼，然后才用沾着一点可可粉的指尖，将那文件推回给郑煦言，语气轻松得像在点评一道菜：
“别买。”
郑煦言眉心骤拢：“理由？”
“他们核心实验室关于‘基因靶向编辑’的那几组关键原始数据，是造的假。”楚南栀拿起餐巾擦了擦手，说得云淡风轻，“尤其是上个月发表在《细胞》子刊上的那篇奠基性论文，里面至少有三处关键实验无法重复，数据漂亮得不像话。”
“荒谬！”不等郑煦言开口，一旁参与项目的一位资深副总忍不住出声反驳，他为了这个项目熬了无数个通宵，“郑太太，您不能毫无根据地臆测！‘科锐’的实验室是行业标杆，数据经过多方验证，发表期刊更是顶级权威！我们的团队进行了最严格的核查！”
其他几位核心成员也纷纷点头，脸上写满了对楚南栀这种“信口开河”的不满。没有证据，仅凭“感觉”就否定一个经过严密论证的重大项目，这简直是儿戏！
楚南栀对于这些质疑毫不在意，她耸了耸肩，重新拿起平板电脑刷起了时尚资讯，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评价了一下天气。
“证据？会有的。”她头也不抬地咕哝了一句。
郑煦言看着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再看向桌上那份凝聚了团队心血、逻辑严谨的报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理性告诉他应该相信专业团队，但内心深处，一种对楚南栀那种诡异精准度的忌惮，让他无法轻易下决断。
“并购流程，暂缓。”他最终做出了一个保守的决定。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但无人敢违逆他的命令。
一周后。
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如同深水炸弹，轰然引爆了整个生物科技界和金融圈——行业新贵“科锐生物”被内部 whistleblower （举报人）爆出惊天丑闻，其核心实验室存在长期、系统性的数据造假行为，用以骗取投资和抬高估值！其中被重点质疑的，正是楚南栀之前提到的那篇《细胞》子刊论文以及相关的几组核心数据！
消息证实的那一刻，郑氏集团参与“科锐”并购项目的所有成员，脊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一股劫后余生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如果不是郑煦言当时力排众议强行暂缓……郑氏投入的巨额资金、人力物力，以及最重要的商誉，将瞬间化为乌有，损失将以百亿计！
整个郑氏高层，为之震动。
是夜，万籁俱寂。
郑煦言站在客房门许久，终于抬手，第一次在没有急事、没有质问的情况下，推开了这扇门。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楚南栀似乎已经睡下，呼吸均匀。
他走到床边，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许久，他才用极低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谢谢。”
这声谢谢，为郑氏躲过的浩劫。
也为他自己，那险些再次因固执而酿成的大错。
黑暗中，楚南栀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