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孟菲斯机场时，指针刚跳过凌晨三点。舷窗外的停机坪蒙着层薄霜，冷空气顺着舱门缝隙钻进来，林凯裹了裹外套，身后队友们的谈笑声里还带着夺冠后的亢奋，只有他眉眼间藏着掩不住的疲惫——第四节最后那几分钟的冲刺跑，像是抽干了他浑身的力气。
刚走出通道，喧闹声突然撞进耳朵。数百个身影挤在机场出口的隔离栏后，举着印着他名字的灯牌，还有人把球衣套在厚外套外面，冻得鼻尖发红却还在使劲喊。“林凯！”“冠军！”的喊声混着掌声滚过来，硬生生把深夜的冷清冲散了。林凯顿了顿，抬手冲人群挥了挥，指尖刚抬到半空，手腕就被人轻轻拉了下。
经纪人脸上没什么笑意，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林，允儿小姐在停车场等你。我劝过她太晚了，可她非要来，说就想等你出来——你看这事……”
林凯的动作顿住了。脑子里瞬间闪过赛前她发的消息，说让他专心比赛，自己会在酒店好好休息。此刻听见“停车场”三个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又暖又沉。暖的是她明明累了还跑来等，沉的是这份没说出口的惦记，让他忽然觉得肩上又多了点什么。他没多问，只是点点头，声音轻得几乎被身后的欢呼声盖过：“知道了，走吧。”
穿过接机的人群，往停车场走的路上，脚步越走越沉。刚拐过拐角，就看见那辆熟悉的白色轿车——上次她来球队附近送东西，开的就是这辆租来的车。车旁立着个纤细的身影，穿件灰色连帽卫衣，牛仔裤裤脚卷着点边，头发随意扎在脑后，脸上没化妆，连口红都没涂。是林允儿。
她像是早听见脚步声，猛地转过头。路灯刚好照在她脸上，能看见眼底的红血丝，显然是熬了夜。可看见他的瞬间，那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像突然被点燃的灯。她没等他走近，就小跑着冲过来，卫衣帽子滑下来，露出额前汗湿的碎发。
“欧巴！”声音里带着点没压下去的喘，还有藏不住的急。她跑到他面前站定，仰着头上下打量他，从额头看到膝盖，手指无意识地攥着卫衣下摆，语气里全是慌：“你没事吧？刚才看直播，最后你跑的时候腿都软了……没受伤吧？有没有哪里疼？”
林凯看着她冻得发红的脸颊，还有鼻尖上沾的细小白霜，心里那点沉意忽然就软了。他抬手想帮她把帽子戴好，手伸到半空又顿了顿，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放得很柔：“没事，就是有点脱力，休息会儿就好。不是让你在酒店好好休息吗？这么晚了，怎么还跑过来？”
“我……”她低下头，声音突然小了，手指开始绞着卫衣上的抽绳，绞得布料都起了褶，“我看比赛结束都两点多了，想着你肯定累坏了，就想来接你……而且……”说到这儿，她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而且我想第一时间跟你说恭喜。”
没有花哨的话，连语气都透着点笨拙。林凯看着她垂着头的样子，后颈的碎发被风吹得轻轻晃，忽然就想起平时在球场上，面对记者追问战术时的游刃有余，面对对手挑衅时的冷静沉着。那些他早就习惯的复杂和紧绷，在这一刻，全被眼前这份直白的惦记冲得没了踪影。他喉结动了动，没再说什么，只是侧身指了指车门：“先上车，这儿风大，别冻感冒了。”
坐进副驾，林允儿没等他系好安全带，就转身从后座拎过个保温袋。拉链拉开的瞬间，热气裹着点参茶的清苦飘出来。她拿出保温杯，拧盖子的时候手指还在抖——大概是在外面站太久，手冻僵了。“欧巴，快喝点这个，我出发前刚热的，还是温的。”她把杯子递过来，又从袋子里拿出个小小的保鲜盒，“这里面是南瓜粥，你回去要是饿了，用微波炉热一分钟就能吃……我想着你比赛完肯定没胃口，这个清淡。”
林凯接过保温杯，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顺着指缝一路暖到心里。他拧开盖子，喝了口参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连带着刚才浑身的疲惫都散了点。他侧头看她，她正低头把保温袋收拾好，动作轻手轻脚，像怕打扰到他。车厢里很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声响，还有窗外路灯掠过车身时，在她脸上投下的明明灭灭的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谁都没说话。林凯握着保温杯，看着她垂着眼帘的样子，忽然觉得车厢里的空气好像变稠了。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慢慢冒头，说不清是喜欢还是依赖，只知道每次看见她这样安安静静的样子，就觉得特别踏实。
直到车子拐进公寓楼下的巷子，停稳在单元门口，林允儿才慢慢抬起头。她看着前方的楼门，手指又开始绞着衣角，眼神里透着点犹豫，像是在纠结该不该开口说下车。
林凯先开了口。他解开安全带，侧头看她，声音比刚才更柔：“上去坐坐吧，喝杯热茶再走。你在外面站那么久，肯定也累了。”他实在不忍心让她这么晚一个人开车回去，更不忍心看她明明想多待一会儿，却还硬撑着要走。
林允儿的眼睛猛地亮了下，像突然被点亮的星星。她飞快点头，声音里都带着点雀跃：“好。”
进了公寓，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来，暖黄的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凯换了鞋，让她坐在沙发上，转身去厨房烧热水。水壶烧开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他拿着两个杯子走出来时，看见林允儿正坐在沙发边缘，双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的，像个来做客的小孩。
他把水杯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在她旁边坐下。刚坐下，就听见她轻轻喊了声：“欧巴。”
林凯转过头，看见她低着头，手指抠着沙发的布料，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什么：“下一场就是G6了……又是生死战……你会不会……会不会很紧张？”说到最后，她抬起头，眼里全是藏不住的担心，连眉头都轻轻皱着。
林凯看着她那副替他紧张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很坚定：“不怕。我们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一场一场拼就好。”
“嗯！”她立刻用力点头，眼睛里瞬间没了刚才的担心，全是信任，“我相信欧巴！不管最后怎么样，欧巴都是最厉害的！”
那声“相信”像股暖流，顺着耳朵钻进心里，把刚才残留的疲惫全冲没了。林凯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心里有股冲动——想握住她的手，想告诉她自己有多感谢她。
他真的伸出了手。指尖碰到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时，能感觉到她的手轻轻抖了下。但她没躲，只是飞快低下头，脸颊瞬间红了，从耳朵根红到脖子，连后颈的碎发都遮不住那份羞涩。
林凯的心跳也快了起来。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能感觉到她手心里的细汗，还有微微的颤抖。他张了张嘴，声音有点沙哑：“允儿，谢谢你。一直……一直这么支持我。”
“因为……因为是欧巴啊。”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却很清楚。说完，她慢慢抬起手，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手。
指尖传来的温度，还有她轻轻回握的力道，让林凯的心跳更快了。他看着她垂着头的样子，看着她泛红的耳尖，慢慢凑过去——离她的脸越来越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动。
可就在两个人的距离只剩几厘米时，林凯突然停住了。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压下心里的冲动。不行。G6就在眼前，他不能分心，更不能让这份刚冒头的感情，变成影响比赛的负担。他想好好对她，想等比赛结束，再慢慢跟她说心里的话。
他轻轻松开手，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时间不早了，我让费根安排车送你回去，好好休息。”
林允儿慢慢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小小的失落，但很快就被羞涩取代。她点点头，声音轻轻的：“嗯……欧巴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送她到楼下，看着车子慢慢开出巷子，消失在路口的夜色里，林凯才转身上楼。他站在客厅的窗前，看着远处路口那点渐渐变小的车尾灯，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刚才握过她的手，好像还残留着她的温度，那份刚冒头的情愫，像颗慢慢发芽的种子，又暖又沉。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能感觉到心跳还没平复。G6，必须赢。不光为了球队，为了球迷，更为了那个在深夜里等他、在千里之外惦记他的人——他不能辜负她的期待，更不能辜负这份干干净净的牵挂。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公寓里的灯亮着，暖黄的光映在林凯脸上。他握紧拳头，眼神里没了刚才的柔软，只剩坚定。联邦快递论坛球馆的决战，他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