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尖啸者被吞噬的瞬间，周凡的识海炸开了锅。
那不是普通的记忆碎片，是数据洪流。无数画面像被撕碎的全息投影，带着电磁噪点疯狂涌入。他看见自己——不，是无数个——躺在深蓝实验室的培养舱里，身上插满导管，皮肤下蠕动的不是血管，是液态的Ω粒子。
【实验体Ω-1至Ω-6，基因坍缩率100%，意识溶解度100%……】
【Ω-7，特殊变量，未知样本融合成功，暂命名鲲种容器……】
【警告：该样本展现出超越协议理解的吞噬特性，建议立即销毁……】
两个字刚闪过，画面就变成了火海。培养舱爆裂，无数实验体在烈焰中融化，他们的尖叫声完美同步，汇成一道精神尖啸，和周凡刚刚吞噬的腐化御主一模一样。
但这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是最后一组数据——那是一串基因序列，以螺旋形态在识海中展开。周凡只看了一眼，浑身的血液就冻结了。
那和他自己的基因序列，吻合度99.97%。
唯一的差异，在于第17对染色体末端，多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碱基对标记。那个标记，和混沌孢子核心的精神印记，如出一辙。
我……是实验体？周凡跪在深坑中，双手抱头，骨甲下的肉瘤疯狂蠕动。他想起李维斯死前的话：完美容器……母亲需要容器…… 想起莉莉丝觉醒时说的：反向污染母巢……
原来，污染早就开始了。
从他融合鲲种的那天起，他就不再是周凡。他是Ω-7，是深蓝科技的原型机，是混沌降临的预装系统。所谓的吞噬能力，不是金手指，是写在基因里的出厂设置。
城主！老查理的声音从坑边传来，带着颤音。他看见了周凡的异状——骨甲完全崩解，躯体像被撕碎的布偶，左臂是血肉巨爪，右臂是能量光刃，背后触须狂舞。但最恐怖的是他的脸，三张嘴在同步开合，却发出四种声音。
一个是尸王的咆哮：母亲……需要你……
一个是辐射御主的尖啸：光辉……永恒……
一个是精神尖啸者的低语：网络……归我……
最后一个是周凡自己的嘶吼，带着哭腔：我……是谁？
联军没人敢靠近。荒坂的装甲兵举起能量炮，却犹豫着不敢开火。自由之火的狙击手瞄准了他的头颅，手指僵在扳机上。就连最忠诚的鲸落卫队，也面面相觑，不知该将刀刃指向何处。
都别动！莉莉丝的声音通过扩音器炸开。她冲出医疗站，左手还插着输液导管，右手高举着那瓶封存的混沌孢子液，他还没输！
她冲到坑边，没有跳下去，而是将那瓶孢子液狠狠砸在地面。玻璃瓶碎裂，猩红的液体溅开，瞬间在地面上勾勒出一个繁复的纹路——那是她用【生命潮汐】解析出的，混沌网络的精神密钥。
周凡！你听我说！她对着坑底的怪物吼道，你不是实验体！实验体不会有怀疑！实验体不会痛苦！实验体不会……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不会为了废物矿工拼命，不会为了医生回头，不会为了朋友压制本能！
她抬起右手，掌心亮起【生命潮汐】的绿光：你的基因是Ω-7，但你的记忆是周凡！你吞噬了他们，但他们没吞噬你！现在，选择权在你手里——是当容器，还是当……
她停顿，一字一顿：
当鲸落。
两个字，像钥匙插进锁孔。
周凡的瞳孔骤然收缩，暗金漩涡最深处，一点人性的火星爆燃。他怒吼着，用人类的意志强行接管了失控的躯体。鲲种在哀鸣，三头腐化御主的意识在尖叫，但他不管。
他张开嘴，用属于周凡的那张嘴，狠狠咬向自己的左臂。
血肉撕裂声响起。他用牙齿，生生将尸王的血肉巨爪撕了下来。那截肢体落地后还在抽搐，周凡一脚踩碎，吞噬能力发动，将其彻底消化成无意识的能量。
然后是右臂的能量光刃。他强行闭合骨甲，将光刃卡在体内，用【星穹霸体】的修复功能一点点将其磨灭。能量反噬让他全身碳化，皮肤焦黑脱落，露出底下新生的、属于人类的肌肉。
最后是背后的精神触须。他反手抓住它们，像拔杂草一样一根根拽出。每拽一根，识海中精神尖啸者的记忆就炸开一次，但他硬扛着，将所有碎片压进鲲种的消化腔，封印在最深处。
当最后一根触须被拔除，周凡终于恢复人形。
他赤身裸体地站在深坑中央，浑身是血，但眼神清澈得像废土上从未有过的雨。
我是周凡。他对自己说，也是对所有人说，F级基因废料，第七能量矿场的逃犯，鲸落城邦的城主。
他抬起头，看向莉莉丝，咧嘴一笑，牙齿上全是血：
也是你的……
他没说完，因为力竭昏倒了。
联军沉默了三秒，然后炸开了锅。医疗兵冲下去抢救，工程队开始修复防线，荒坂军官和自由之火领袖在通讯链里激烈争吵——关于周凡的危险性，关于是否要继续追随他。
老查理没参与争吵。他走到坑边，看着被拖走的周凡，又看向莉莉丝：他还能撑多久？
莉莉丝没回答。她看着手中的【生命潮汐】光团，那里面正缠绕着一丝从周凡体内剥离的、属于Ω-7的标记。
撑到第八个节点被摧毁。她低声说，撑到他不再怀疑自己是谁。
她转身走向医疗站，脚步虚浮却坚定。老查理注意到，她的左臂上，那些暗红纹路正在缓慢消退，但消退的同时，【生命潮汐】的光晕里，多了一丝周凡的暗金色。
他们在互相污染。
也在互相拯救。
第一道防线守住了，但峡谷已经化为焦土。岩壁被辐射烧得结晶化，地面铺满了一层由孢子灰烬和战士血肉混合的粘稠物，每一步都发出的腐蚀声。空气中弥漫着臭氧、腐肉和电离辐射混合的甜腥味，闻起来像末日本身。
联军损失了四成兵力。荒坂的装甲部队只剩十七台能动，自由之火的狙击手全员阵亡，鲸落卫队重伤过半。老查理的流民兵用命填出了第二道堑壕，但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如今都成了地上分不清你我的焦炭。
周凡被抬上担架时，意识在昏沉中抓住了最后一丝清醒。他了精神尖啸者记忆里那段基因序列的完整版，末尾多了一段被加密的注释：
【Ω-7，最终协议启动条件：吞噬至少三个皇级意识体。当前进度：3\/3。】
【警告：容器即将成熟，的降临进入倒计时。】
他张开嘴，想告诉莉莉丝，却只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呻吟。
担架抬过防线，战士们自动分开道路。他们看周凡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单纯的敬畏或恐惧，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混杂着依赖与疏离的情绪。
他们为他的胜利欢呼过。
也为他的异变恐惧过。
现在，他们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像看着一柄双刃剑——锋利，但随时可能割伤握剑的手。
而在太平洋深处，母巢的搏动加快了。
第七次聚合，完成度71%。
听见了精神尖啸者的死亡尖啸，也听见了周凡在吞噬后说的那句话。
我是周凡。
母巢沉默了三秒，然后发出一声悠长的、满足的叹息。
终于。它说，你学会骗自己了。
倒计时，六十三小时。第一道防线的焦土下，有东西在发芽。
不是植物。
是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