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传来一道八百里加急的捷报。
镇守北疆的年轻将领谢云珩,率五千轻骑,孤军深入漠北谷,袭敌军三万主力,焚粮草,斩将领,创造了近年来边境罕见的以少胜多的辉煌战绩。
捷报传到京城,龙颜大悦。
当朝嘉奖,特封谢云珩为镇北将军,赐爵关内侯,诏令其即刻返京受封领赏。
一时间,谢云珩这个名字响彻朝野上下,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传奇。
寒门出身,凭军功累迁,年轻有为,骁勇善战,更重要的事,他背景干净,与盘根错节的京城各方势力牵扯不深。
这对于那些对阉党专权日益不满的清流和权贵眼中,俨然成为了他们可以拉拢的希望之星。
提督东厂大堂,炭火烧得正旺。
祁冀坐于高位,听着下属详细禀报谢云珩的事迹。
他指尖轻轻敲着紫檀木椅的扶手,脸上看不出喜怒。
这日子过的,他都快忘记了还有气运之子的事了。
“传咱家的意思,陛下圣心欣慰,咱家亦感念边关将士辛劳,三日后,在宫中设宴,为这个新晋的镇北将军接风洗尘。”
让他来会会这位小世界的主角,看看究竟是什么成色。
这道命令下去,朝堂之上心思各异。
谁都明白,这场宴席,绝非简单的庆功宴,或许会是这位新上任的镇北将军的鸿门宴。
三日后,宫中麟德殿灯火通明,张灯结彩。
虽是寒冬,殿内却温暖如春,歌舞升平。
皇室宗亲,文武重臣齐聚一堂。
祁冀带着萧鹤京姗姗来迟。
这回他破天荒地没有穿他往日喜爱的暗色蟒袍,而是换上一袭素白色衣袍,在宫灯映照下流淌着清冷的光泽。
这身白衣,并未让他显得温和,反而将他那张俊美妖异的面容衬得更加突出。
不像谪仙,更像是一只踏月而来的九尾妖狐,周身散发的威压形成了致命的矛盾。
他身后的萧鹤京,穿着与他同款式的玄色暗纹锦袍,衬得少年人身姿挺拔。
经过数月来的精心调教和历练,他眉宇间的青涩怯懦已褪去了大半,属于皇子的沉稳气场越发强大。
祁冀坐在仅次于御座的尊位上,萧鹤京则坐在他身侧后。
“不用紧张,好好看戏就好。”祁冀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果酒的甜味很快充斥着他的口腔。
意外的还不错。
萧鹤京抿了抿唇,低声道:“有亚父在,孩儿不紧张。”
从他的位置,只能看到祁冀的背影和侧颜。
他想要再努力一点,或许能和亚父并肩,俯瞰这京城盛世繁华
祁冀不再多言,目光转向殿门方向。
来了。
伴随着内侍尖利的通传声:“镇北将军关内侯谢云珩到——”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众人期待的看向门口,想要目睹这位镇北将军的风采。
只见一名身穿戎装,墨发一丝不乱的束在头顶的年轻将领,大步踏入殿中。
他身材高大挺拔,肤色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周身散发着一种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
谢云珩行至御前,单膝跪地,声音洪亮,不卑不亢:“末将谢云珩,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睿显然对这位战功赫赫的年轻将领十分满意,脸上带着难得的笑容:“谢爱卿平身,爱卿为国建功,扬我国威,实乃国之栋梁!”
好不容易盼来个,能稍微制衡祁冀的,他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
“谢陛下隆恩。”
接着,便是例行的封赏和百官祝贺。
轮到祁冀时,他并未起身,只是遥遥举了举酒杯,唇角含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谢将军年少有为,一战扬名,真是后生可畏啊。咱家敬将军一杯,聊表敬意。”
谢云珩目光落在高台之上那抹刺目的白。
他早就听闻京城有位权倾朝野,一手遮天的九千岁。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甚至气势隐隐压过当今天子。
他端起酒杯,依旧是不卑不亢道:“谢九千岁,末将只是尽忠职守,保家卫国,不敢当千岁如此盛赞。”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祁冀轻笑一声,将杯中酒饮尽,指向身旁的萧鹤京:“说起来,谢将军常年驻守边关,许是对皇子不甚了解。这位是五皇子,陛下之子,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咱家瞧着,甚是欣慰。”
萧鹤京站起身向谢云珩微微颔首:“谢将军。”
谢云珩看着眼前这位面容俊秀,却带着祁冀烙印的年轻皇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他对阉党深恶痛绝,对于和阉党关系匪浅的皇子自然也没有好感。
不过谢云珩也不是傻子,现在还不能撕破脸:“末将参见五殿下。”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但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疏离与厌恶,却未能逃过祁冀的眼睛。
“谢将军不必多礼。边关苦寒,将军戍守多年,劳苦功高,如今回京,正好好好休整,也多见识见识京中的风物人情。”
谢云珩不愿与祁冀有过多交流,拱手道:“有劳九千岁挂心,末将一介武夫,只知精忠报国,京中繁华,恐难适应。”
他在隐隐和祁冀划清界限。
“将军过谦了,能统领千军万马者,岂是寻常武夫?这京城啊,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有时候,比那战场还要凶险几分。将军既已入局,恐怕想独善其身,也难了。”
祁冀话中有话,带着明显的敲打和警告。
萧鹤京坐在一旁,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波澜起伏。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谢云珩身上那股与京城浮华格格不入的刚正之气。
与他寻常接触的那些人都不同。
就在这时,乐声响起,舞姬翩翩入场,打破了短暂的僵持。
祁冀不再主动与谢云珩交谈,只是偶尔与身旁的萧鹤京低语几句,或是接受其他官员的敬酒,姿态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宴席过半,萧睿因体力不支,提前起驾回宫。
皇帝一走,殿内的气氛似乎更加微妙了几分。
祁冀兴致缺缺,他放下酒杯,对身旁的萧鹤京轻声道:“戏看得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
萧鹤京点头应是。
两人起身离席,所过之处,官员们纷纷避让行礼。
当经过谢云珩座位前时,祁冀脚步微顿,侧头看向他,“谢将军,好生享受着京中的盛宴。但愿...将军能一直保持这份初心。”
说罢,不再停留,带着萧鹤京离去。
谢云珩站起身,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酒液的辛辣,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这京城,这皇权,还有那位深不可测的九千岁。
但那位五皇子.....有些可惜。
麟德殿的喧嚣被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