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厚重地笼罩着清河县的县城。
县政府大楼的三楼，唯有县长办公室的灯光，倔强地刺破这片沉寂。
高建民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指间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香烟。
他没有抽，只是任由那点点火星，在黑暗中明灭。
窗外的县城，零星的灯火宛如散落的星辰，显得有些寂寥。
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白天视察时看到的景象。
那些如同士兵方阵般整齐划一的蔬菜大棚。
那个建在乱石坡上，科学布局，闻不到一丝臭味的养猪场。
那个窗明几净，人潮涌动，代表着全新消费模式的生鲜超市。
还有那些农民脸上，质朴的、发自内心的、被希望填满的笑容。
这一切，都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
他掐灭了烟头，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的电话机，拨通了秘书小王的号码。
“小王，你马上帮我安排一下。”
电话那头的秘书小王，听到县长略带疲惫却异常兴奋的声音，立刻打起了精神。
“高县长，请您指示。”
“这周末，我要亲自去一趟麓山县下溪村。”
高建民顿了顿，特别强调道：“以我个人的名义，不是公务。”
“我要去拜访一下，福娃合作社的那位神秘的林冒烟总社长！”
小王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县长要私下去拜访一个乡镇企业的负责人？还是个孩子？
他不敢多问，立刻应承下来：“好的县长，我马上安排。”
挂了电话，高建民沉思片刻，又拿起了话筒，这一次，他拨通了福娃合作社总经理办公室的号码。
……
下溪村。
合作社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林小燕和张琪正在核对清河县加盟村的物资调配清单。
桌上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喂，你好，这里是下溪村福娃合作总社。”
林小燕随手接起电话。
“林总经理吗？我是高建民。”
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
林小燕瞬间坐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高县长？您好您好！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
“休息不了啊，林总经理。”
高建民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感慨。
“我今天，带着我们县的干部，去你们的试点村和生鲜超市看了一天。”
“我现在给你打这个电话，不是以一个县长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学生的身份。”
林小燕愣住了，旁边的张琪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高县长，您太客气了。”
“不，我没有客气。”
高建民的声音很真诚。
“林总经理，我必须承认，在今天之前，我对你们福娃模式的理解，是肤浅的。”
“我以为，你们只是带来了一种新的技术，一个新的企业。”
“但今天我才明白，你们带来的，是一场思想上的革命！”
他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我看到了，在短短半个月里，你们是如何将一盘散沙的农民，组织成一支纪律严明的产业大军！”
“我看到了，我们那些过去只会推诿扯皮的干部，在你们的标准化流程面前，是如何变得谦虚和好学！”
“我看到了，我们县的老百姓，眼中迸发出的那种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和干劲！”
“林总经理，你知道吗？我今天在我们县的干部会议上说，福娃合作社给我们清河县，上了一堂生动的，关于现代化市场经济的启蒙课！”
电话这头的林小燕，听着这位县长近乎告白式的赞扬，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豪感。
这些话是对她们整个合作社最大的肯定。
“高县长，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也离不开您和清河县政府的大力支持。”
“不，支持是相互的。”高建民话锋一转。
“林总经理，我今天打这个电话，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您说。”
“我……想见一见你们那位总社长。”
高建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好奇和探究。
“我知道，她年纪很小。但今天我所看到的一切，都让我无法将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
“我想以一个求学者的身份，去拜访她，当面向她请教。”
“我需要亲眼看一看，是怎样的一片水土，才能孕育出这样的人物。”
“是怎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样的格局和智慧。”
林小燕的心跳，微微加速。
她能感觉到，高建民的这番话，绝对不是客套。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未知智慧的探寻。
她沉默了片刻，脑中快速思索着。
这件事，她做不了主。
“高县长，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
林小燕的声音沉稳而得体。
“不过，我们总社长有她自己的安排。我需要先征求她的意见。”
“这样吧，明天上午，我给您回电话，您看可以吗？”
“好，好！那就太感谢你了，林总经理。”
高建民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如释重负的轻松。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挂断电话，林小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张琪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惊奇。
“小燕总，高县长他……真的要亲自来见冒烟？”
“嗯。”
林小燕点了点头，眼神复杂。
“他被震撼到了。他想亲眼看看，我们这个奇迹的源头，到底是什么样子。”
张琪感慨道：“冒烟的计划，总是能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林小燕站起身，看了一眼窗外自家小楼的方向。
“是啊，现在，我得去问问我们这位总社长的意思了。”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骄傲的笑容。
“就是不知道，我们这位小总社长，愿不愿意见他这位粉丝县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