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酒壶在桌上滚了两圈，停住时壶口朝下，一滴残酒都没漏出来。叶天一盯着它，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像是在等什么人开口。
林婉儿把拓印纸翻到背面，指尖沿着那行小字描了一遍：“‘以命换命’豁免权……系统终于肯松口了。”
赵无极站在桌边，刀没出鞘，但手一直搭在刀柄上：“用谁的命？”
“问得好。”叶天一伸手把酒壶拎起来，晃了晃，确认真的一滴不剩，“系统从来不干赔本买卖，这豁免权肯定有代价。”
林婉儿把纸递给他：“备注里没写清楚，只说‘可申请’，没提条件。”
叶天一把纸接过来，扫了一眼，顺手塞进袖子里：“那就让它自己说。”
他抬手在空中虚点了一下，系统界面应声弹出，悬浮在三人面前。光幕上干干净净，连个提示都没有。
“装死？”叶天一挑眉，“行啊，我陪你耗。”
他抓起酒壶，手腕一抖，壶身砸在桌角，咔嚓一声裂成几块。碎片飞溅，其中一块弹到赵无极脚边，被他一脚踩住。
系统界面闪了一下，一行字缓缓浮现：【检测到宿主触发隐藏协议，是否确认激活‘以命换命’豁免条款？】
叶天一没急着回答，反而转头看林婉儿：“你看出什么门道没？”
林婉儿蹲下来，捡起最大的一块碎片，指尖在符文上轻轻划过：“结构很复杂，不是单纯献祭就能启动。需要命格匹配，还得是自愿的。”
赵无极皱眉：“自愿？那还不简单，我来。”
他话音刚落，系统界面立刻更新：【目标命格不符合豁免条件，驳回申请。】
赵无极愣了一下：“什么意思？我不配？”
叶天一笑了：“不是你不配，是系统不让你配。它要的不是随便一条命，是特定的人。”
林婉儿抬头：“特定的人？谁？”
叶天一没答，反而对着系统界面说：“前任宿主用谁的命抵债？说出来听听。”
系统沉默了几秒，光幕上的字迹慢慢淡去，重新浮现一行新内容：【初代契约条款受权限保护，无法查询。】
“权限保护？”叶天一嗤笑，“说得好像你真有上级似的。”
他话音刚落，屋内温度骤降，一道模糊的人影从墙角浮现，佝偻着背，手里还攥着个破酒葫芦。
老李头的残影。
他没看叶天一，也没看系统，只是盯着地上的碎片，声音沙哑：“它要的不是命，是背叛。”
叶天一挑眉：“背叛？”
老李头点头：“初代契约里藏了个心理模块，宿主越信任谁，豁免权越容易绑定谁。系统不直接杀你，它让你亲手把同伴推出去。”
林婉儿脸色变了：“所以它刚才驳回赵无极，是因为我们关系不够深？”
“不。”老李头摇头，“是因为你们还没到‘不得不选’的地步。系统喜欢看人挣扎，越痛苦，它越满意。”
赵无极握紧刀柄：“那现在怎么办？等它逼我们？”
叶天一没说话，弯腰捡起一块碎片，在指间转了两圈，忽然抬手把它扔向系统界面。
碎片穿过光幕，毫无阻碍地落在地上。系统没反应，连个警告都没弹。
“看吧。”叶天一拍了拍手，“它不敢硬来。账本还在我们手里，它怕我们真把黑料全抖出去。”
林婉儿轻声：“所以它才给豁免权，想让我们内讧？”
“聪明。”叶天一点头，“可惜它算错了一件事——我不玩它的游戏。”
他转身走到书案前，抽出一张空白玉简，手指在上面快速刻写。林婉儿凑过去看，发现他正在抄录豁免条款的全文，连“自愿背叛”四个字都原样复制。
“你这是要……公开？”林婉儿问。
“对。”叶天一刻完最后一笔，把玉简抛给赵无极，“送去仙盟，贴在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标题就写‘系统最新促销活动：买一送一，命命相抵’。”
赵无极接住玉简，嘴角抽了抽：“它会疯的。”
“就是要它疯。”叶天一坐回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它越慌，越容易露破绽。老李头能躲三十年，我们为什么不能？”
老李头的残影晃了晃，声音更轻了：“别太自信。系统比你想象的更狠。”
叶天一端起茶杯，冲他举了举：“多谢提醒。不过我这人有个毛病——别人越不让干的事，我越想试试。”
系统界面突然剧烈闪烁，一行红字强行覆盖了所有内容：【警告：泄露核心条款将触发终极惩罚。】
叶天一瞥了一眼，慢悠悠喝完茶：“终极惩罚？抹杀我？行啊，来呗。顺便帮我把账本也销毁了，省得我挨个界面跑腿。”
系统没再回应，光幕直接消失了。
赵无极收好玉简：“我现在就去仙盟。”
“等等。”叶天一叫住他，“路上小心，暗影的人估计已经在蹲点了。”
赵无极点头，推门出去时顺手带上了刀鞘上的锁扣——那是老李头当年给他的小玩意，能暂时屏蔽追踪。
屋里只剩叶天一和林婉儿。她走到桌边，把碎片一块块收拢：“真要把条款公开？万一系统狗急跳墙……”
“它不会。”叶天一靠在椅背上，“它最怕的是宿主联合起来反抗。单独对付一个两个容易，要是所有宿主都知道它在玩心理操控，它这套收租模式就彻底崩了。”
林婉儿把碎片包进手帕：“那老李头说的‘自愿背叛’……是真的？”
“八成。”叶天一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系统从来不做无意义的设计。它给豁免权，就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可惜——”
他回头冲她笑了笑：“我这人佛系，不爱杀人，更不爱被杀。”
林婉儿也笑了：“那你打算怎么应付？”
“拖。”叶天一关上窗，“它催一次，我换一个界面；它涨一次利息，我就泡一次温泉；它派一次刺客，我就请一次客。长生嘛，不就是用来耗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小二端着新酒进来：“公子，您要的烈酒。”
叶天一接过酒壶，掂了掂：“这次没兑水吧？”
小二赔笑：“哪敢啊！您上次把账本挂门口，掌柜的差点跪了。”
叶天一挥手让他下去，给林婉儿倒了一杯：“来，庆祝我们又活过一天。”
林婉儿接过酒杯，没喝，只是看着他：“你真不怕系统报复？”
“怕啊。”叶天一仰头灌了一口，“但怕有用吗？它该收租还是收租，该派刺客还是派刺客。与其提心吊胆，不如灌酒聊天。”
他放下酒杯，忽然正色：“其实我有个想法。”
林婉儿：“什么？”
“找其他宿主。”叶天一压低声音，“老李头不是唯一装死的，茶馆老板也不是唯一欠债的。只要能找到足够多的人，我们就能反客为主。”
林婉儿眼睛亮了：“联合起来对抗系统？”
“不。”叶天一摇头，“是谈判。系统再强，也架不住集体罢工。它要么改规则，要么——”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林婉儿忍不住笑出声：“你这哪是佛系？分明是讹诈。”
“叫策略性协商。”叶天一纠正，“系统急，我不急。它催一次，我换一个界面；它涨一次利息，我就泡一次温泉；它派一次刺客，我就请一次客。”
窗外又刮起一阵风，卷着落叶拍在窗纸上。林婉儿下意识看向门口，赵无极还没回来。
“他不会有事吧？”她问。
“放心。”叶天一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赵无极的刀，比系统的话靠谱多了。”
酒壶见底时，赵无极推门进来，衣角沾着血，但人没事。
“搞定了？”叶天一问。
“嗯。”赵无极把玉简放在桌上，“贴在仙盟正门，围观的人不少。暗影的人想撕，被仙盟拦住了。”
叶天一满意点头：“很好。接下来等系统上门。”
林婉儿问：“它真会来？”
“会。”叶天一笃定，“因为它比我们更怕崩盘。”
赵无极擦掉刀上的血：“暗影的人死了三个，跑了两个。”
“跑了的好。”叶天一笑，“让他们回去报信，就说我们不仅不还债，还要开直播教其他宿主怎么赖账。”
林婉儿失笑：“你还真打算直播？”
“为什么不？”叶天一摊手，“系统能监控所有界面，我们就用它的网络造反。标题我都想好了——‘如何优雅地拖欠系统债务：从入门到精通’。”
赵无极摇头：“它不会让你活到开播那天。”
“那就看谁命长。”叶天一收起笑容，“长生嘛，不就是用来耗的？”
老李头的残影不知何时消失了，只留下那个破酒葫芦躺在墙角。叶天一走过去捡起来，晃了晃，里面居然还有半口酒。
他喝完最后一滴，把葫芦抛给林婉儿：“留着，说不定哪天能当传家宝。”
林婉儿接住葫芦，指尖摩挲着上面的裂纹：“你说……老李头当年是不是也试过反抗？”
“试过。”叶天一坐回椅子上，“但他是一个人，我们是三个人。而且——”
他指了指桌上的碎片：“我们有账本。”
赵无极抱刀站在门边：“接下来去哪？”
“回北荒。”叶天一道，“老李头的老窝安全，系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们在那儿把豁免条款翻译成十八种方言，刻在石头上到处扔。”
林婉儿问：“然后呢？”
“然后？”叶天一咧嘴，“等系统哭着来找我们谈条件。”
门外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赵无极按住刀柄：“追兵？”
叶天一摇头：“是仙盟的信使。看来我们的玉简起作用了。”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领：“走吧，去听听系统的第一份报价。”
林婉儿跟上他，手里还攥着那个破酒葫芦。赵无极走在最后，刀鞘上的锁扣在阳光下闪了闪。
三人拐出院门时，叶天一忽然回头看了眼屋子。墙角空荡荡的，老李头的残影没再出现。
“前辈。”他轻声说，“下次见面，我请你喝真酒。”
风卷着落叶掠过门槛，没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