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第十六区的一处高级公寓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这是傅氏集团在巴黎的产业之一，此刻已被临时改造为安全指挥中心。额外的安保人员层层布防，电子屏蔽设备全面开启，确保这里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堡垒。
苏晚裹着一条柔软的羊绒披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但几乎没有喝。她脸色有些苍白，是肾上腺素褪去后的生理反应，但眼神却异常清明锐利，仿佛能穿透眼前的迷雾。
傅承聿是通过加密视频参与这次紧急会议的。屏幕上的他面容冷峻，下颌线绷得极紧，眼底翻涌着压抑的风暴。在他得知袭击发生的那一刻，他几乎要立刻动身飞往巴黎，但被苏晚和理智劝阻了。此刻他坐镇国内，能调动更广泛的资源进行调查。
“活口交代了么？”傅承聿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负责此次安保的队长站在一旁，躬身汇报：“傅总，被抓的两名枪手是职业的，经过反审讯训练，目前只承认是收钱办事，通过加密渠道接单，对上家身份一无所知。技术部门正在尝试追踪资金流向和通信记录。”
“武器来源呢？”
“是黑市流通的改装步枪，来源复杂，追查需要时间。”
傅承聿的指尖在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人心上。“也就是说，我们除了知道有人想要晚晚的命，其他一无所知？”
安保队长额头渗出冷汗：“……目前是的。但我们加强了安保等级，苏小姐在巴黎期间，绝不会再离开我们的视线。”
“我要的不是被动防御！”傅承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动用一切资源，挖地三尺也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联系我们在法国安全部门的关系，施加压力！”
“是！”
苏晚这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承聿，冷静点。对方选择在峰会第一天、在我公开亮相后立刻动手，时机精准，手段狠辣，说明他们要么是狗急跳墙，要么就是有恃无恐。”她顿了顿，看向屏幕，“我更在意的是，‘观星塔’为什么会出手？”
这也是傅承聿最大的疑虑。敌人的敌人可能是朋友，但当这个“朋友”是更加神秘莫测的“观星塔”时，带来的不安远大于安慰。
“李维。”傅承聿吐出这个名字，“他前一天晚上刚接触过你，第二天就发生了袭击，他的人又‘恰好’出现。巧合太多了。”
“有两种可能。”苏晚分析道，“第一，自导自演。通过制造危险再施以援手，换取我的信任，以便后续接近。第二，他们与袭击者并非一伙，出手相助，是为了确保我这个‘关键人物’不被第三方清除，因为我对他们而言，有更重要的价值。”
而这个价值，很可能就与母亲沈清音留下的“基石”理论，以及那枚“海洋之心”戒指有关。
“凌依那边有李维的资料了吗？”傅承聿问。
苏晚摇摇头：“刚收到初步反馈。李维，中文名可能就是本名，表面身份是法兰西学院复杂系统研究中心的外聘研究员，背景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没有家庭信息，没有详细的教育经历，只有近五年在法国的公开活动记录。再往前，一片空白。”
“果然。”傅承聿冷哼，“‘观星塔’做事，不会留下明显的尾巴。”
就在这时，苏晚的私人加密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加密地址。
苏晚与傅承聿对视一眼，在得到他肯定的示意后，点开了邮件。
邮件内容很短，只有一行字：
【袭击源于诺瓦医疗董事会内部的激进派，他们认为你的技术会彻底摧毁他们的核心业务。证据已附上。另，巴黎并非久留之地，建议速离。——李维】
附件是一个加密文件包。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封突如其来的邮件内容震惊了。
诺瓦医疗？那个在展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瑞士医疗巨头？竟然是他们？
“立刻验证附件内容的真伪！”傅承聿立刻下令。
技术团队迅速接手，半小时后，初步结果出来：“傅总，苏小姐，附件里的证据……高度可信。包含了诺瓦医疗某位激进派董事与中间人的加密通信记录，以及一笔汇往某个已知雇佣兵组织的资金流水，时间、金额都与这次袭击对得上。”
真相似乎大白了一半。商业竞争，上升到肉体消灭，虽然残酷，但在某些阴影下的规则里，并非不可想象。
但李维和“观星塔”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却更加耐人寻味了。他们不仅出手相救，还主动提供了关键证据，卖了一个天大的人情给苏晚。这绝非单纯的“路见不平”。
“他这是在递投名状，也是在展示肌肉。”苏晚缓缓道，“他在告诉我，他们不仅有能力保护我，更有能力洞悉我的敌人。他在增加与我谈判的筹码。”
“而建议你离开巴黎……”傅承聿接口，眼神深邃，“是提醒，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威胁？或者说，他认为巴黎还有别的危险？”
苏晚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已然恢复平静的巴黎夜景，但她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诺瓦医疗只是浮出水面的第一条鱼，李维和“观星塔”是第二条，更深的水下，是否还隐藏着更多？
“承聿，”她转过身，眼神已然坚定，“通知团队，改变行程。原定后续的交流活动和访问全部取消。我们明天就回国。”
继续留在巴黎，无异于置身于靶心。李维的警告，宁可信其有。
“好。”傅承聿毫不犹豫地同意，“国内更安全。诺瓦医疗这边，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他的语气里带着冰冷的杀意。
“不，”苏晚却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诺瓦医疗，由涅盘来对付。他们既然选择了最肮脏的手段，就要做好被彻底碾碎的准备。这份‘礼物’，我会好好利用。”
商业上的反击，她从不畏惧。正好借此立威，让所有人知道，涅盘和苏晚，不是谁都能碰的。
她现在更感兴趣的，是李维和“观星塔”的真正目的。他们递出了橄榄枝，也展示了力量，接下来，就该图穷匕见了。
“我同意你反击诺瓦，但一切以你的安全为首要。”傅承聿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回国之后，在你身边加派一倍人手。”
“我知道。”苏晚点头。经历此事，她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结束通话，苏晚独自站在客厅里。她摩挲着无名指上的蓝钻，冰凉的触感让她思绪格外清晰。
母亲的谜团，“观星塔”的窥伺，商业对手的杀机……几条线索似乎正在逐渐交织在一起。
李维的这封邮件，看似解答了一个问题，实则带来了更多的问题，并将一条更危险的线，主动塞到了她的手中。
她拿起那个加密手机，回复了那封邮件，内容同样简短：
【人情我记下了。期待下次‘交流’。】
她倒要看看，这盘棋，“观星塔”究竟想怎么下。
而第一步，就是先安然退回自己的堡垒，然后，亮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