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王睿提供的录音证据,如同握住了斩向毒蛇的利刃。苏晚没有片刻迟疑,立刻启动了反击程序。
谭薇团队的舆论造势率先发动。几家以深度调查闻名的财经自媒体和行业论坛上,开始出现一些“据业内人士透露”的模糊消息,内容直指某知名资本集团(虽未点名,但指向性明确)正利用苛刻对赌和隐蔽条款,试图侵吞一家拥有核心AI技术的初创公司,并胁迫其他投资人承担无限风险。文章写得极具煽动性,将事件拔高到了“资本扼杀创新”、“寒了创业者的心”的高度,瞬间在创投圈和科技圈引发了小范围的关注和议论。
与此同时,苏晚再次与《财经人物》的孙主任会面。这一次,地点选在了一家更为隐蔽的茶室。
“孙主任,冒昧再次打扰。”苏晚将一份整理好的资料推向孙主任,里面包含了陷阱合同的关键条款分析,以及部分模糊化处理的背景信息,“我想,贵栏目在制作节目时,除了关注成功的光环,或许也应该有勇气揭示一些商业世界不那么光鲜的角落,比如……恶性竞争下的资本陷阱。”
孙主任戴上眼镜,仔细翻阅着资料,越看脸色越是凝重。他抬头看向苏晚,眼神复杂:“苏总,你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啊。”
苏晚微微一笑,笑容里却带着冷意:“孙主任,我只是觉得,媒体的责任不仅是锦上添花,更应该是激浊扬清。如果因为惧怕某些势力,就对这种明显破坏市场规则、扼杀创新的行为视而不见,那才是媒体的失职。我相信,《财经人物》有这个风骨。”
她的话,既是在陈述事实,也是在激将。
孙主任沉默良久,最终将资料收好,沉声道:“这件事,我知道了。栏目组会进行内部评估和调查。在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的前提下,我们不会回避任何有价值的新闻点。”
这就是孙主任的承诺。他愿意顶着王台的压力,深入调查此事,并可能在节目中有所呈现。
得到孙主任的回应,苏晚的反击布局基本完成。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请君入瓮”,让容家自己跳进来。
她授意张涛,以“涅盘资本”的名义,正式向“灵犀科技”的cEo发去了一份措辞严厉的公函,明确指出新投资意向书中存在的多处不合理及潜在风险条款,表示无法接受,并要求对方就条款修改给出明确答复,否则将考虑依据原始投资协议追究其违约责任。
这封公函,既是表明立场,也是打草惊蛇。
果然,公函发出后不到两小时,容昭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和从容,反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
“苏晚,你这是什么意思?”容昭开门见山,“商业谈判,各有考量。你这样做,是打算撕破脸吗?”
苏晚拿着电话,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在寒风中依旧挺立的青松,语气平静无波:“容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涅盘资本’只是基于专业判断,对一份存在重大风险的合同提出了合理质疑。这难道不是正常的商业行为吗?”
“合理质疑?”容昭冷笑,“你私下接触王睿,散布不实消息,这也是正常的商业行为?”
苏晚心中冷笑,果然,她接触王睿的事情,容家已经知道了。那个“灭口”预警,绝非空穴来风。
“容少消息真是灵通。”苏晚不咸不淡地回应,“我只是作为一个潜在投资人,与技术核心人员做一些必要的沟通而已。至于不实消息……不知容少指的是哪些?是指贵司那份试图让创始人承担无限连带责任的条款不实,还是指那条意图以低价侵吞核心知识产权的条款不实?”
她直接点破了合同中最恶毒的两条陷阱,语气锋利如刀。
电话那头的容昭呼吸一窒,显然没料到苏晚竟然看得如此透彻,并且敢如此直接地摊牌。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带上了阴鸷的威胁:“苏晚,京城不是京海。有些游戏,不是你能玩得起的。识相的,就乖乖签了合同,大家相安无事。否则……”
“否则怎样?”苏晚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容少是想告诉我,否则就会有‘不可预见的’政策风险?还是说,会有什么人身安全的‘意外’?”
她将容家威胁“灵犀科技”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你!”容昭被噎得一时语塞,怒火几乎要冲破电话线,“好!很好!苏晚,你有种!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倒要看看,你这‘涅盘资本’,能不能在京城烧起这把火!”
“啪!”电话被狠狠挂断。
苏晚放下手机,脸上没有任何惧色,反而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冷冽笑容。
鱼儿,上钩了。
容昭被她彻底激怒,接下来,必然会动用更激烈的手段进行反击。而这,正是她想要的。
只有让对方动起来,才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她立刻联系了谭薇和宋淮。
“谭总监,容家接下来可能会有大动作,舆论上做好准备,随时应对。重点监控与容氏关系密切的媒体,防止他们泼脏水。”
“宋淮,加强对王睿以及我们自身的安全防护。同时,盯紧容昭和他手下那几个关键人物的动向,尤其是与‘影楼’或者类似组织的联系。”
布局完毕,苏晚坐在书桌前,开始梳理所有的线索和证据。王睿的录音、陷阱合同的分析、与容昭的通话记录(她习惯性录了音)、以及谭薇团队搜集到的容氏过往的一些“黑料”……
她要将这些碎片,拼成一把足以重创容昭,甚至撼动容家的利剑。
然而,就在她全神贯注之际,书桌上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这部电话,是傅家老宅内部的直线,知道号码的人极少。
苏晚疑惑地接起。
“苏小姐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婉柔和的女性声音,是柳曼云。“没打扰到你吧?”
苏晚心中一凛,这位继母,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给她?
“柳阿姨,您好,不打扰。”
“那就好。”柳曼云轻笑一声,语气带着长辈式的关切,“听说你最近为了一个投资项目,和容家那孩子闹得有些不愉快?唉,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容家树大根深,何必为了一个项目,伤了和气呢?要不,阿姨出面,帮你们说和说和?”
苏晚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
柳曼云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她和容昭的矛盾刚刚激化,这边电话就打过来了。是关心?还是试探?或者是……想充当和事佬,趁机摸清她的底细,甚至将她拉拢到另一条船上?
这潭水,真是越来越浑了。
苏晚心思电转,语气依旧恭敬温和:“谢谢柳阿姨关心。一点商业上的小分歧而已,不敢劳烦您费心。我相信,事情总会找到合理的解决办法的。”
她委婉而坚定地拒绝了柳曼云的“好意”。
柳曼云在电话那头顿了顿,随即又笑了起来,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也好,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那阿姨就不多事了。你自己……多保重。”
挂断电话,苏晚看着那部复古的座机,眼神深邃。
傅家内部,果然有人坐不住了。
容家的明枪,傅家内部的暗箭……她仿佛行走在布满陷阱的雷区之中。
但她的眼神,却愈发锐利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