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聿深邃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松动了一下,一丝极淡的、近乎满意的神色掠过。他向她伸出手:
“那么,合作愉快,苏晚。”
苏晚伸出手,与他紧紧一握。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
“合作愉快,傅承聿。”
这一刻,两人的关系发生了质的改变。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现在,是真正的命运共同体了。
然而,就在两人达成共识,气氛微妙的缓和之际,宋淮却面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过来,俯身在傅承聿耳边低语了几句。
傅承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变得无比冰寒。
他看向苏晚,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紧迫:
“论坛结束后,你立刻跟我去一个地方。我们的人,抓到了那个跟踪你的尾巴。”
傅承聿的话像一块冰投入苏晚心湖,瞬间激荡起凛冽的涟漪。
抓到了跟踪者?
这意味着,那始终如影随形的窥视感,并非她的错觉。也意味着,傅承聿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早已布下了反制的网。这种被暗中保护,又或者说,被另一种方式“掌控”的感觉,让她心情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拨云见日的锐利。
“好。”她没有多问,只是干脆地应下。
论坛最后的环节是交流酒会,气氛看似更加轻松,但苏晚能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比之前更加密集和复杂。与傅承聿公开交谈,以及霍老那句“很好”,已然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容昭端着酒杯,再次晃了过来,这次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气质精干、眼神锐利的年轻女子。
“苏小姐,傅总。”容昭笑容依旧,仿佛之前短暂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介绍一下,这位是林薇,我们容氏集团投资部的总监,也是北美mIt的高材生,对半导体和人工智能领域很有研究。”
名叫林薇的女子上前一步,向傅承聿微微颔首,随即便将目光锁定在苏晚身上,带着一种职业化的、却又隐含锋芒的审视:“苏总,久仰。听说‘涅盘资本’在AI内容生成领域也有布局?真是英雄出少年。”
这话听着是恭维,实则是在试探涅盘资本的投资边界和战略方向。
苏晚心中冷笑,看来容昭是将她视为需要重点关注的对手了,连他手下的大将都派出来摸底。
“林总监过奖。”苏晚浅笑回应,语气不疾不徐,“涅盘资本始终关注能够创造长期价值的创新领域,AI确实是重点之一。不过,我们更看重技术与具体应用场景的结合,以及团队的执行力。不知道容氏在半导体领域的布局,是更偏向硬件制造,还是上游的材料与设计?”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回容氏身上,既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又反过来试探容昭的核心战略。
林薇显然没料到苏晚反应如此迅速且犀利,眼神微动,正要回答,容昭却抢先一步,笑着接口道:“苏小姐果然敏锐。容氏的目标,是打造完整的产业链生态。无论是硬件、材料还是设计,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就像下棋,不能只盯着一个子,要看全局。”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傅承聿,“傅总,你说是不是?”
他又将矛头引向了傅承聿,暗示傅氏可能在某些环节存在短板。
傅承聿面无表情,声音冷淡:“棋局胜负,不到最后,谁又说得准。”
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苏晚看着容昭那副看似潇洒从容、实则步步紧逼的姿态,忽然嫣然一笑,那笑容如同冰原上乍现的阳光,晃得容昭微微一怔。
“容少这个比喻很妙。”苏晚声音清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不过,我倒是觉得,无论是下棋还是经商,有时候看似无关紧要的一步闲棋,或者一个不被重视的‘小卒’,过了河,也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甚至……改变整个棋局的走向。您说呢?”
她这话,既是在回应容昭的“全局论”,暗示自己这个刚刚入局的“小卒”未必不能掀起风浪,更是在暗讽容昭可能轻视了某些潜在的力量。
林薇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看向苏晚的眼神更加凝重。
容昭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桃花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兴味所取代。他深深地看着苏晚,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一般。
“苏小姐高见。”他举起酒杯,向苏晚示意,“看来这京城的棋局,因为苏小姐的加入,会变得更加有趣了。我拭目以待。”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不再仅仅是挑衅和试探,更多了一种将苏晚视为平等对手的认真。
苏晚坦然迎上他的目光,举起手中的清水杯,微微示意,一饮而尽。
虚与委蛇的交锋暂告一段落,但彼此都明白,这只是开始。
酒会终于结束。宾客们陆续离去。
苏晚随着傅承聿走向停车场,宋淮早已等候在车旁,脸色比之前更加严肃。
坐进车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气氛瞬间变得压抑。
“人在哪里?”傅承聿直接问道。
“西郊,一个废弃的仓库。”宋淮启动车子,汇入车流,“很警觉,我们的人费了些功夫才按住,差点让他吞药。”
苏晚的心微微一沉。跟踪者如此训练有素,甚至准备了自杀手段,背后之人的能量和狠辣,可见一斑。
车子没有开往四合院,而是驶向了与繁华cbd截然相反的城西方向。夜色渐深,窗外的灯火逐渐稀疏,最终陷入一片工业区的黑暗与寂静。
最终,车子在一个挂着生锈铁锁的大院门前停下。宋淮下车,与黑暗中闪出的两个身影低声交流了几句,然后才打开院门。
院内杂草丛生,只有一栋孤零零的仓库亮着微弱的灯光。
走进仓库,一股混合着铁锈和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空旷的场地中央,一把椅子上绑着一个穿着普通、丢进人海就找不出来的中年男人。他低着头,嘴角有血迹,显然经历过一番“招待”。旁边站着两个气息冷硬、眼神锐利的男子,是傅承聿的人。
听到脚步声,那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毫无特色的脸,只有那双眼睛,透着一种死水般的灰败和顽固。
宋淮上前,一把扯掉男人嘴里的布团。
男人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浑浊的眼睛扫过傅承聿,最后落在苏晚身上,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血丝的、诡异的笑容:
“没用的……你们什么也问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