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队像梳理头发一样仔细梳理着化妆间的每一寸空间。那根幽蓝的细针和干枯花瓣被小心翼翼地装入证物袋，那甜腻的熏香也被取样封存。
初步的尸检排除了明显暴力致死，支持了法医最初的判断：急性中毒或突发性心脏疾病。但无论是哪种，现场都透着一股精心布置的诡异。谁会穿着全套皇后朝服、化着完美妆容突然暴毙？那根针和那片花瓣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沈锐站在化妆间外，目光扫过“漱芳斋”戏台周围。这里与其说是一个拍摄点，不如说是一个小型复刻的紫禁城角落，廊腰缦回，宫殿森严，每一个转角都可能藏着视线盲区。
“第一个发现者，那个助理，情绪稳定点了吗？”他问身边的民警。
“好点了，但还是一问就哭。”
“把她带到安静的地方，详细问，今天林薇薇的所有行程，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喝过什么，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尤其是那杯她送去的冰美式，杯子找到没有？立刻送检。”
“是！”
“剧组人员名单和控制情况？”
“主要演员、导演、核心制片、现场编剧、服化道负责人都在那边休息区等着问话。群演和部分外围工作人员暂时集中在偏殿，人数太多，情绪不太稳定。”
沈锐点点头。他走向被暂时隔离的主创休息区。那里气氛压抑，穿着华美戏服的演员们此刻像一群受惊的雀鸟，精美的头饰下是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
导演看到沈锐，像是想站起来，又无力地坐了回去。
“沈署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的是意外吗？”他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一切都在调查中。”沈锐没有给出任何暗示，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在林薇薇女士死亡时间前后，有谁靠近过她的化妆间，或者注意到任何异常情况？”
众人面面相觑，大多摇头。
一个饰演贵妃、容貌美艳的女演员（资料显示叫苏蔓）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大概……大概一个多小时前吧，我好像看到柳絮从那边过来。”她指了指化妆间的方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一个穿着素雅宫女戏服、一直低着头的年轻女孩身上。那女孩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指节发白。
“柳絮？”沈锐看向她。
女孩吓得几乎跳起来，声音细若蚊蚋：“我……我没有！我只是……只是路过！我去给李妃娘娘送道具……”她口中的李妃是另一个主要女配。
“你路过的时候，听到或者看到什么了吗？”沈锐问。
“没……没有！门关着的！”柳絮飞快地摇头，眼神躲闪。
沈锐没有继续逼问，转而看向其他人。饰演皇帝的男主演皱着眉头，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资方代表是个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一直打着电话，语气焦躁。
初步问话，得到的有效信息寥寥，但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和互相猜忌，却清晰可辨。
这时，技术队那边有了初步发现。
“署长，熏香炉里的残渣检测到了高浓度的曼陀罗花粉和少量其他致幻植物的成分！这东西燃烧吸入，短时间内就能致幻，量大足以致命！”
致幻？这与死者眼中凝固的惊骇表情对上了！她死前很可能产生了极其恐怖的幻觉！
“那根蓝针呢？”
“针尖淬了东西！具体成分很复杂，需要时间详细分析，但肯定不是好东西！像是某种混合毒素，初步试验毒性极强！至于那片花瓣……”技术员顿了顿，“是曼陀罗花的花瓣，新鲜脱落不久。”
曼陀罗！又是曼陀罗！
熏香是曼陀罗，花瓣也是曼陀罗！那根毒针呢？是否也与此有关？
“冰美式的杯子找到了吗？”
“找到了！在门口的垃圾桶里。已经喝完了，残留液体和杯壁也在检测中。”
线索开始交织，但迷雾似乎更浓了。是谁用了如此复杂而隐秘的手段？熏香、毒针、可能被下毒的饮料……凶手似乎准备了不止一种方案。
“查曼陀罗的来源！”沈锐立刻下令，“横店哪里能弄到这东西？尤其是新鲜的曼陀罗花！”
这种具有强烈致幻效果的植物并非寻常之物。
另一方面，对林薇薇背景和社会关系的深入调查也反馈回来。
林薇薇，二十六岁， rapid rise to fame，凭借一部古装剧爆红，但业内风评两极。传闻她与多位投资人关系暧昧，仗着背后金主，在剧组作风强势，抢戏、打压同期女演员是常事。近期最大的争议是与同剧组女二号苏蔓（就是刚才指认柳絮的那个“贵妃”）争夺一个高奢代言，闹得沸沸扬扬。
而那个吓得魂不附体的小宫女柳絮，背景也挖了出来：她是电影学院刚毕业的新人，能拿到这个有台词的角色据说很不容易。但有剧组人员私下透露，前几天曾撞见林薇薇在后台尖酸刻薄地训斥柳絮，好像是因为柳絮不小心弄脏了林薇薇的一套私人定制头面，骂得极其难听，柳絮当时哭得很厉害。
动机开始浮现。苏蔓有资源竞争，柳絮有私人恩怨。其他人呢？那个欲言又止的“皇帝”？焦躁的资方代表？甚至……那个看起来完全崩溃的导演？
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演员。
沈锐重新走回休息区。他没有再问话，只是用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观察着他们最细微的表情。
苏蔓接触到他目光时，下意识地挺直了背，下巴微抬，带着一种习惯性的优越感，但眼神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柳絮则完全不敢抬头，整个人缩成一团，仿佛想消失在空气里。
“皇帝” actor 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资方代表终于打完了电话，走过来，语气带着强压的不耐烦：“沈署长，还要多久？我们这么多人的时间，剧组的损失……”
“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所有人都有时间配合调查。”沈锐淡淡地打断他，“包括您。”
资方代表的脸沉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警员快步走过来，低声对沈锐汇报：“署长，查到一个情况。景区后门一个负责清理垃圾的临时工说，今天下午大概死亡时间前半小时，看到一个穿着带帽卫衣、看不清脸的人，偷偷摸摸在宫苑西北角的废料堆那边扔了一小包东西，形迹可疑。那边平时根本没人去。”
“废料堆？找到了吗？” “正在找！那边杂物太多了！”
沈锐眼神一凝。 “带我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