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的雨停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沈锐站在湖光山色艺术品投资公司的玻璃幕墙前，整理了一下领带。这家位于钱江新城顶级写字楼的公司，装修风格极简却处处透着奢华，墙上挂着的几幅油画，沈锐一眼就认出是陈默的作品。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前台小姐微笑着问道，手指在平板电脑上轻轻滑动。
沈锐亮出警官证：西湖警署刑侦队沈锐，想见你们负责人。
前台小姐的笑容僵住了：周总正在开会，您能稍等——
公务紧急，命案调查。沈锐打断她，要么现在让我们见周总，要么请所有人跟我们回警署协助调查。
五分钟后，沈锐和苏婷婷被请进了一间会议室。透过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钱塘江的景色。苏婷婷小声说：沈队，这地方一年的租金够我们警署十年的经费了。
门被推开，一位穿着深蓝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子。男人约莫五十多岁，鬓角微白，眼神锐利如鹰，正是照片上与陈默合影的周正德。女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米色职业套装，面容精致却透着冷峻。
周正德。男人伸出手，听说你们在调查陈默的事？太遗憾了，他是个天才。
沈锐注意到周正德握手时力道适中，手掌干燥温暖，没有丝毫颤抖——要么他心理素质极好，要么他真的与命案无关。
周总认识陈默多久了？
十年？也许更久。周正德示意大家坐下，我是他最早的收藏者之一，后来成了朋友。他的《西湖四季》系列就是我资助完成的。
年轻女子递上名片：周雅，湖光山色艺术品投资公司总经理。沈锐注意到她就是游艇照片上站在周正德身后的女孩，当时她穿着白色连衣裙，与现在判若两人。
陈默死前与您有过联系吗？沈锐问道。
周正德看了一眼女儿：上周三我们见过面，讨论一个新项目。他状态很好，还说要送我一副新作。
什么新作？
一幅《西湖烟雨图》，他说要用全新的技法表现西湖的朦胧美。周正德叹了口气，没想到成了绝笔。
沈锐观察到周雅在父亲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的卡地亚手表，表带下隐约露出一道细小的疤痕。
听说您和陈默最近有过争执？关于一幅画的真伪问题？沈锐突然问道。
周正德的表情瞬间凝固，周雅则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谁告诉你的？周正德声音冷了下来。
调查需要。沈锐平静地说，能说说是什么画吗？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周雅起身倒了四杯水，动作优雅而克制。沈锐注意到她用的是一款罕见的口红颜色，与案发现场纽扣上提取的色号极为相似。
半年前，我通过陈默购买了一幅清代画家石涛的山水。周正德最终开口，花了三千八百万。上个月，一位故宫专家偶然看到，怀疑是赝品。
陈默知道这事吗？
当然，他坚持画作是真品，说是从一位海外收藏家手中购得。周正德冷笑一声，但拒绝提供交易记录和收藏家信息。
苏婷婷快速记录着，钢笔在纸上发出沙沙声。沈锐继续问：争执到什么程度？
我说要起诉他诈骗。周正德直视沈锐的眼睛，但这不代表我会杀人。三千万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不值得为此毁掉一生。
周雅突然插话：父亲那天晚上在家，我可以作证。
沈锐转向她：周小姐和陈默熟吗？
业务往来而已。周雅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我们公司代理他的部分作品。
案发当晚你在哪里？
周雅嘴角微微抽动：在家处理文件，父亲可以证明。
沈锐点点头，没有追问。父女互为不在场证明，这种证词在法庭上价值有限。他换了个方向：能提供那幅争议画作和相关交易记录吗？
周正德看了女儿一眼，周雅起身离开会议室，几分钟后拿着一个文件夹回来。
这是画作的鉴定报告和高清照片，交易记录在最后一页。她将文件夹递给沈锐，原件在银行保险柜。
沈锐翻看文件时，注意到交易签署日期是六个月前的15号，而签署人除了周正德和陈默，还有第三个签名——，身份是见证人。
这位林澜是？
周正德摇头：陈默带来的，说是收藏家的代表，我只见过那一次。
离开湖光山色公司时，苏婷婷小声说：沈队，周雅的口红...
注意到了，让赵天成比对一下。沈锐按下电梯按钮，查查那个林澜是什么人。
回到警署，技术科有了新发现。赵天成兴奋地招呼沈锐：沈队，我恢复了陈默手机里的加密相册，里面有十几张同一个女人的照片，最近一张是案发前三天拍的。
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张偷拍照片：一个穿墨绿色旗袍的女人站在西湖边，侧脸轮廓优美，长发盘起，插着一根玉簪。照片只拍到了她的侧影，但那种优雅的气质跃然纸上。
这不是周雅。苏婷婷凑过来，气质完全不同。
沈锐盯着照片，总觉得这个女人似曾相识：查查陈默最近三个月的行踪，看能不能找到她的正面照。
林小满从监控室回来，带来了另一个消息：沈队，我查看了别墅区前一个月的监控，发现有个穿旗袍的女人去过陈默住处三次，每次都戴着墨镜和帽子，看不清脸。但身形和这张照片里的很像。
时间？
都是周三下午，陈默通常在那天不接待其他访客。林小满翻看笔记，最后一次是案发前一周。
沈锐让赵天成继续分析从陈默办公室带回的电脑和文件，自己则带着苏婷婷再次前往陈默的别墅。雨后的西湖泛着微光，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与案件的阴暗形成鲜明对比。
别墅还保持着案发时的样子，只是多了警方取证时留下的标记和粉末。沈锐站在画室中央，环顾四周，试图想象案发当晚的情景。
凶手知道陈默的习惯，选择下雨天作案，雨水会冲刷掉很多痕迹。沈锐自言自语，先下药，确保没有反抗，然后一刀毙命，拿走了某样东西...
苏婷婷检查着书架：沈队，你说凶手拿走的会不会就是那幅《西湖烟雨图》？周正德说陈默要送他那幅画。
监控里那个人拿的东西太小，不可能是画架上的大画。沈锐走近窗台，除非...
他的目光落在窗台内侧一个几乎不可见的浅痕上，像是长期放置某种小型物体留下的。沈锐蹲下身，用手指轻触那个位置，然后突然转身看向画架。
小苏，帮我移动一下画架。
两人小心地将沉重的画架移开，露出后面的墙壁。沈锐用手指轻敲墙面，在一处听到了空洞的回音。他仔细检查，发现了一块几乎与墙纸融为一体的微小凸起。
有东西。沈锐按下凸起，一块巴掌大的墙面弹开，露出一个微型保险箱。
保险箱是电子密码锁，沈锐试了陈默的生日、手机尾号都不对。正当他思考其他可能性时，苏婷婷指着画架后面的一串小字：沈队，看这个。
在画架背后的木框上，刻着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Lx-0512。
沈锐输入这串字符，保险箱发出轻微的声，门开了。里面只有一个U盘和一张折叠的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和一句话：真相在画中。
回到警署，赵天成迫不及待地插入U盘。里面只有一个加密视频文件，再次输入Lx-0512后，画面展开了。
视频拍摄于案发前三天，角度显示是从画室某个高处俯拍的。陈默站在画架前，对面是一个戴戏曲面具的人，穿着黑色长袍，无法分辨性别。两人似乎在激烈争吵。
...你骗了所有人！陈默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我不会再帮你掩盖了！
面具人冷笑一声：太晚了，你已经参与了。现在退出，我会让你身败名裂。
我会告诉周正德真相，告诉所有人真相！陈默抓起调色板砸向墙面，颜料四溅。
面具人突然上前，动作快得模糊，一把抓住陈默的衣领：那就别怪我无情。记住，真相在画中...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半晌，林小满开口：真相在画中，和纸条上写的一样。陈默是不是在画里藏了什么信息？
沈锐立即打电话给证物室，要求重新检查那幅未完成的《西湖烟雨图》。同时，他让赵天成分析视频中的声音和面具人的动作特征。
面具人提到已经参与了，陈默在参与什么？艺术品伪造？苏婷婷思考着。
不止如此。沈锐指着视频定格画面中面具人抬起的手，看他的手腕动作，非常灵活，可能是艺术家或者经常进行精细工作的人。
技术科很快传来消息：在高光谱扫描下，《西湖烟雨图》的底层确实隐藏着另一幅画的轮廓——那是一幅山水画，角落有石涛的落款。
就是周正德那幅争议画作！苏婷婷惊呼。
沈锐立即召集全队：现在有几条明确线索：一，陈默与周正德的争执涉及一幅可能是赝品的石涛山水；二，有一个神秘女子频繁接触陈默；三，视频中的面具人威胁陈默，提到真相在画中
他分配任务：林小满负责调查石涛山水画的来源；赵天成继续分析视频和音频；苏婷婷去查纸条上的地址；他自己则准备再次拜访周正德，这次要直接质问关于林澜和石涛画的事。
散会后，沈锐独自站在办公室窗前。夜幕降临，西湖边的灯光如星辰般闪烁。他想起陈默画中那些朦胧的笔触，仿佛每一笔都在诉说着一个秘密。而现在，这个秘密已经让一个人送了命。
手机震动起来，是赵天成发来的消息：视频背景音分析完成，有一段微弱的女声说了交货时间四个字，声纹比对中。
沈锐正准备回复，突然感觉背后有人。他猛地转身，办公室空无一人，但门微微晃动着，像是刚刚有人离开。他快步走到门口，走廊尽头一个身影一闪而过——那是一个穿旗袍的女人的背影。
沈锐追出去，却只听到电梯门关闭的声响。他按下另一部电梯，到达一楼时，大厅保安说没看到有人出去。
您是不是看错了？保安问道，这个点除了值班人员，没什么人了。
沈锐没有回答。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有人在监视警方的调查，而且已经跟到了警署内部。这个案子远比他想象的复杂，而危险，也比他预想的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