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亲启:
见字如面,却难平心绪。
得知你与东兀帝被西兀逆贼软禁,朕心忧如焚,坐立难安。
朕反复思量你借兵之请,终是难如你愿,望长姐体谅。
十六年前那场政乱,父皇以雷霆之势出兵,助你平叛,是因彼时大夏国力尚盛,更念你远嫁不易,不忍见你受半分委屈。
今岁大夏虽安,然去岁黄河水患耗尽国库,西境流民未平,若此时挥师北上,恐内乱迭起。
更兼东兀政变乃其内务,若大夏强兵压境,反使叛军借“外寇”之名煽动民心,陷皇姐与姐夫于险地。
此中牵涉,非兵力可解,望皇姐体谅家国之难。
弟身为天子,断不能以一姓之亲,赌天下苍生于不顾。
特遣布芙率精锐奇兵潜入东兀,此队皆擅暗袭、隐蔽、追踪之术,曾深入罕盟俘虏两大汗王。
彼等必护皇姐与姐夫脱困,若两位外甥有讯,亦当全力寻救。
朕常忆少时与皇姐共读《刺客列传》,你笑我偏慕侠客之道。
今布芙等人便是朕的聂政、豫让。
请皇姐暂弃东兀荣辱,随使归国。
两个外甥若能寻到,朕亲自教养,若一时难寻,朕也会派人四处查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会让他们受委屈。
京都的梅花开了,你当年亲手栽的那株,如今已亭亭如盖。
归朝后,我让御膳房每日备你爱吃的杏仁酪,咱们姐弟俩,就像儿时那样,在暖阁里守着炭炉说话,什么东兀的纷争,什么帝王的责任,都先搁在一旁。
书短意长,惟愿珍重。
布芙携朕亲笔密令,凡事皆可决断。
盼归。
弟,亲笔。
永泰七年,孟冬初六。
皇帝写完信,叹了一口气,希望长姐莫要怨我太深。
当日傍晚,布芙和两个龙影卫,三骑快马,奔向三门关。
与他们同时出发的是昼夜不停的八百里加急,信里是告诉左军师皇上定下的具体策略,并命令十四队的成员,做好作战准备,提前在三门关等候布芙。
与此同时,镇北侯陆文铮正在做回北焰军的准备。
几日后,布芙三人快马加鞭到了三门关。
十四队的兄弟们已经等了她很久了。
远远就瞧见他们笑的贱兮兮,朝她挤眉弄眼的,四个月不见,真想他们啊!
刚刚勒停马。
“忠勇伯驾到——”
李大爪子扯着嗓子喊得比唱戏的声音还响,随即“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身后的兄弟紧跟着跪了一片,连顾念成都咧着大嘴跪在了后面。
槐安故意把刀弄得哐啷响,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他跪得有多虔诚。
众兄弟梗着脖子,故意拖长了调子齐声喊:“属下参见忠勇伯,忠勇伯大人万福金安!”
那调子拐了十八个弯,谄媚的布芙汗毛都炸起来了,伍大花和李大爪子,还偷偷抬眼瞅她,嘴角憋不住地往上翘。
布芙翻了个白眼,跟我玩这个是吧?
“那个兵,娘们叽叽那个,过来扶本伯爷下马。”
伍大花捅捅李大爪子:“说你呢。”
李大爪子:“别往我身上扯,说你呢,大花妹子。”
“滚你个球的!”
伍大花一甩头发一扭腚,不情愿的出列,挤出个灿烂无比的笑,高高举起一只胳膊,递到布芙面前:
“忠勇伯,您请下马,属下扶您,您当心脚下。”
布芙扶着伍大花的胳膊,利落下马,极其鄙夷的嫌弃道:“这路怎么全是石子,本伯爷怕硌脚。”
屠八斤几步上前,用他的袖子扫着路上的石子,笑的见牙不见眼,极尽狗腿道:
“忠勇伯,您稍后,属下扫清石子,您再走,莫硌到贵脚。”
槐安站起身,稳稳端过来一碗热茶,恭敬的双手呈给布芙:“忠勇伯,您一路辛苦,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布芙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就开始骂人:“放肆!你想烫死本伯爷?给我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两个龙影卫都看傻了,忠勇伯怎如此暴戾跋扈?在京城的时候没见她这么耍官威啊?当她的兵挺倒霉啊,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莫不是布芙在军里和在京城是两副面孔,他俩要在她手底下听差呢,感觉不太妙啊。
正在心里重新评估布芙人品的两个龙影卫,还没从震惊里缓过神,就再一次傻掉。
只见布芙“哈哈哈”的跑向一个脸上有两道疤的兵,一个跳跃,猴子一样挂在那人身上,然后伸胳膊挨个拍脑袋,有够不着的,那兵还特意往前递一递自己的脑袋,保证布芙拍到自己。
他们之间的称呼也把两龙影卫听的直懵。
布芙管她的兵叫“大哥”,她的兵管她叫“三哥”,她明明是旗正,她的兵一口一个“营正”的叫着,她也不纠正。
几个兵把她团团围住,问东问西,吵的像一群呱呱叫的鸭子,让人听了头疼。
腻歪够了,布芙想起来给兄弟们介绍:“这二位是皇上派来帮我们的高手,大白,小黑。”
大白:“属下玄六。”
小黑:“属下白十三。”
槐安和屠八斤走过来,牵过二人的马,槐安热情道:“玄六兄弟,我叫槐安,他是屠八斤,我们都是营正的兵,路上可还顺利?先去吃饭,边吃边说。”
小黑:“槐安兄弟,我叫白十三。”
槐安:“哦,白兄弟,军师说,时间不多,只够咱们吃顿饭,然后就得出发。”
屠八斤:“大白兄弟,你们在哪支队伍里高就啊?”
大白:“我叫玄六。”
布芙在前面回头嘱咐着:“槐安,八斤,不许欺负他俩哦。”
“谁欺负他俩了,我们热络着呢。”
被布芙一打岔,槐安忘了长的黑的该叫白还是黑了,干脆叫那个最顺口,最容易记的:“小黑呀……”
屠八斤和槐安的想法如出一辙:“大白兄弟……”
白十三和玄六:算了,爱叫啥叫啥吧,认命了。
元帅府。
这是北焰军统帅在三门关城内的府邸,陆文铮很少回去,他基本上都住在大营。
府门口,左军师翘首以盼,等布芙许久了。
布芙先看见他,飞跑过去,抱起老头的腿,举的高高的,问:“左老头,想我没?”
边问边转圈。
左军师先是吓了一跳,后又一阵开怀大笑。
顾念成,李大爪子,伍大花,屠八斤,槐安,慕青,胡志彪,加上布芙和大白、小黑,正好十人。
饭菜不讲究,也没酒水,摆上就开饭,都是扛饿、顶饱的大鱼大肉。
十人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听左军师的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