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细雨还在下。林晚把推车从屋檐下推出来,车轮压过湿漉漉的土路,发出咯吱声。她穿了双旧胶鞋,裤脚卷到小腿肚,手里拎着个油布包,里面是昨晚写好的价目牌和新开的货单。
陆峥已经在院门口等她了。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肩上搭着块干布,见林晚出来,一句话没说,弯腰就把推车前头的绳子套在自己肩上。
“你咋这么早?”林晚问。
“怕路滑。”他说,“南街那头坑多,我先去铺垫子。”
两人一前一后往镇上走。雨不大,但风一阵阵吹,林晚把油布掀开一角,伸手摸了摸箱底——那五十包辣条还在,用厚纸裹着,没沾湿。
到了南街口,陆峥先把遮阳布钉牢,又从推车底下抽出几块木板,垫在泥水最深的地方。林晚把果冻瓶摆成扇形,汽水糖分好颜色码进小筐,最后才把辣条藏在最里侧的暗格里。
“今天先卖老样子。”她说,“人多了再说。”
陆峥点头,站在摊后头不动,眼睛扫着来往的人。
日头爬上来,街上人渐渐多了。几个小孩围过来,指着果冻嚷:“娘!我要吃那个亮晶晶的!”
大人掏钱买了一瓶,孩子舔着盖子直笑。林晚趁机递上话:“今儿新口味,五分一瓶,尝鲜不贵。”
一上午过去,果冻卖了三十多瓶,汽水糖也去了大半。林晚眼瞧着人流稳了,低头打开暗格,取出一包辣条。
红油浸透薄纸,一股香辣味立刻飘出来。她撕开一角,当着众人面咬了一口。
旁边一个戴瓜皮帽的老头皱眉:“这啥东西?红乎乎的,小孩吃了不得闹肚子?”
林晚嚼得干脆:“叔,这是‘火龙筋’,特制的,香得很。您闻闻这味儿。”
老头抽了抽鼻子,没说话。可他身后一个穿蓝布衫的小伙子却凑近了:“真能吃?不掺脏东西吧?”
林晚一笑,又撕开第二包,递给边上一个流鼻涕的小男孩:“来,哥哥请你吃一根,可带劲了。”
小孩怯生生接过,咬了一小口,眼睛猛地睁大。辣味冲上来,他哈气跺脚,脸都红了,可手还紧紧攥着剩下的半根。
“好吃不?”林晚问。
小孩点头,嘴里直冒热气:“辣……辣得痛快!”
围观的人哄笑起来。有人打趣:“这娃被辣傻了!”
林晚趁势拿出三包,举高了喊:“头十位买五送一!尝过都说好!”
没人动。大家看着那红油油的条子,还是不敢下手。
就在这时,陆峥伸手拿了一包,撕开,塞进嘴里。
他嚼得慢,腮帮子一鼓一鼓,脸上没一点反应。吃完还顺手把包装纸叠整齐,扔进旁边的空罐头盒里。
人群顿时炸了。
“连陆退伍兵都敢吃?”
“人家当过兵的,身子骨硬,肯定没问题!”
“给我来两包!我也试试!”
林晚立马打开箱子,把辣条全拿出来。每包标价三分,十包一毛五,买二十送一小袋话梅糖。
第一个买的是个赶集卖菜的大嫂,她边掏钱边嘀咕:“俺男人爱吃辣,带回去让他尝尝。”
结果她男人当晚就找上门来,非要再买十包。“这玩意儿配粥,绝了!”他说。
消息传得飞快。中午前,五十包辣条全部卖光。有个戴眼镜的学生模样的人买了五包,说要带回学校分给同学。
“明天还有不?”他问。
“有!”林晚答,“明天加量,还出新包装。”
那人记下摊位位置,乐呵呵走了。
眼看辣条脱销,林晚心里有了底。她转身对陆峥说:“家里还有货,你骑车回去一趟,取二十包来。”
陆峥二话不说,解下肩上的布巾擦了擦手,转身就往停车处走。
“路上小心点。”林晚补了一句。
“嗯。”他跨上自行车,身影很快拐进街角。
林晚没闲着。她让张婶帮忙看着摊,自己回推车里翻出几张牛皮纸,裁成小方块,用钢笔写上“林记秘制辣条·香辣过瘾”八个字,贴在新到的包装纸上。
两小时后,陆峥回来了。他裤管溅满泥点,但怀里那包辣条干干净净。
新一批是加了芝麻的,味道更浓。林晚一打开箱子,香味立刻引来了七八个人围摊。
“这次多少钱?”有人问。
“五分一包,买十送一。”她说,“限量供应,卖完为止。”
这话一出,反而抢得更快。有个胖婶一口气买了十五包,说要拿去供销社门口摆地摊转卖。
林晚没拦她。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口碑。
日头正高,摊前人没断过。陆峥一直站在边上,时不时帮她递货、收钱。有人不小心碰倒瓶子,他眼疾手快扶住;有小孩伸手想偷糖,他咳嗽一声,那孩子立刻缩回手。
林晚数着钱匣里的票子,嘴角压不住往上扬。这一早上光辣条就收了两块七毛六,比前三天果冻的总和还多。
“照这势头,月底能换辆新推车。”她说。
陆峥看了看四周,低声说:“南街管理站的人刚才路过看了两眼,没说话。”
“让他们看。”林晚把标签贴牢,“咱是正经买卖,不怕查。”
正说着,一个穿灰夹克的男人挤进来,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条。
“请问……这是林记辣条摊不?”
林晚抬头:“是。你要买?”
男人咧嘴一笑:“俺是二赖子。俺爹让我来找你,说能不能……让我给你当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