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土路,扬起一阵薄尘。林晚推着摊车进了集市口,天刚亮透,晨风还带着凉意。她把车停在老位置,解开绳子开始卸货。陆峥跟在后面,一声不吭地搬箱子。
“今儿货比往常多。”陆峥蹲下检查轮轴,抬头说。
“嗯。”林晚应了一声,从帆布袋里掏出账本塞进暗格,“昨儿改了进货路线,多拉了两箱果冻,辣条也加量了。”
陆峥点头,站起身四处看了看。街面渐渐热闹起来,卖菜的、挑水的、赶集的人都冒了出来。他没走远,就守在推车边上,手搭在车沿。
林晚刚把价目牌挂好,人就围上来一拨。她赶紧拿秤、装袋、收钱,嘴里不停报数:“三毛二,找您八分!”“果冻一块五一包,尝尝?”
顾客越聚越多。她称重的速度已经提到了最快,可还是有人排队等得不耐烦。
“咋这么慢?”一个穿灰褂子的大嫂皱眉,“我就买包豆奶粉,你这儿卡半天!”
“马上就好。”林晚擦了把汗,手没停。
那边刚递出货,这边又有人大声问:“消食饼还有没?给我来半斤!”
她应着,转身去拿饼,结果脚下一绊,差点撞到秤盘。陆峥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低声说:“小心。”
“谢了。”她喘口气,继续忙。
张婶拎着篮子过来时,正看见林晚连喝口水的空都没有。她站在旁边看了会儿,摇摇头:“这哪行啊,一个人顾不过来。”
林晚苦笑:“顾不过来也得顾。生意上了道,不能掉链子。”
“你请人呗。”张婶干脆地说,“村里好几个媳妇闲着没事干,手脚也利索,我给你叫几个来试试?”
林晚一愣:“请人?花钱不说,还得教,万一干两天跑了呢?”
“那也不能你一个人扛着。”张婶拍拍她胳膊,“我先帮你看着摊,你歇口气,我去喊人。”
没等林晚回话,张婶就把篮子往车上一放,直接站到秤前:“来来来,买啥?报个名!”
林晚想拦都来不及。她靠在车边喘气,脑子转得飞快。确实,再这样下去,不是累垮就是出错。她看着排队长龙,咬了咬牙——请人就请人,总比砸招牌强。
半个钟头后,张婶领着三个村妇回来了。
一个高个子,梳两条粗辫子,走路带风;一个矮墩墩的,戴着眼镜,手里捏着布包;还有一个年轻些的,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
“这是我表妹李翠花,”张婶指着高个子,“在娘家就管过小卖部,手脚麻利。”又指眼镜妇人:“这是赵秀兰,算账一把好手,供销社门口摆过针线摊。”最后是那个低头的:“王招娣,老实本分,不爱说话,但做事仔细。”
林晚打量三人,心里有数了。她没废话,直接开口:“活儿不难,但得守规矩。称准了,收钱不许差,客人问啥答啥,别冷脸。一天一块二工钱,干得好月底另奖。干不干?”
三人互相看看,齐声说:“干!”
“那就现在上手。”林晚拉开抽屉,拿出三块布包,“这是找零的钱,每人一份。秤在这儿,货在这儿,按价目牌来。谁有问题现在问。”
李翠花第一个上前,抓起一包辣条就称,动作利索。赵秀兰坐下来清点零钱,一笔笔记在纸上。王招娣默默接过陆峥递来的空箱,开始整理货架。
开头有点乱。李翠花称重太快,差点少给半两;赵秀兰太认真,找钱算三遍才递出去;王招娣见人就躲,有人问话她只点头。
林晚一个个纠正:“李姐,慢半拍没关系,别缺斤短两。”“秀兰姐,账要准,但也别耽误人。”“招娣,你站我旁边,我教你答话。”
她亲自示范一遍流程:接单、取货、称重、报数、收钱、找零。三个人看一遍,再练一遍,第三遍时已经顺了不少。
太阳升到头顶,人流更密。有了帮手,摊前不再堵人。林晚终于能腾出手核对账目,还能给陆峥递杯热水。
“行。”陆峥喝了一口,低声说,“这样稳当。”
中午过后,来了个老顾客,白发老太太,常买消食饼。
她指着李翠花:“我不让她称,我要林晚自己来。外人手不干净。”
人群安静了一下。李翠花脸色变了,手僵在半空。
林晚没恼,笑着拿过一包饼:“大娘,您信我就行。我让她称,我给您复核。”
她当众接过秤,重新称一遍,分毫不差。
“瞧见没?”她把饼递给老人,“她们是我请的伙计,以后常来,都是一家人。”
老太太笑了:“那你说了算。”
周围人也松了口气。李翠花低头干活,肩膀却挺直了些。
下午收摊前,最后一波人走了。林晚坐在小凳上,面前摆着三个布包,是三位帮工交上来的收款。
她一包包打开清点,数字对得上,一分不差。
赵秀兰站在旁边,小声问:“明天还来吗?”
“来。”林晚抬头,“都来。明早五点半,准时开工。”
三人脸上露出笑。王招娣把最后一个辣条盒子放进箱底,轻轻拍了拍。李翠花主动拿起扫帚清理地面。赵秀兰把账纸折好,放进布包。
陆峥蹲在地上翻明日货单,嘴里念叨:“果冻得补三箱,豆奶粉加一箱……”
张婶走过来,拍拍林晚肩:“怎么样?”
“好。”林晚看着眼前这一幕,声音很轻,“总算不是一个人了。”
张婶笑了笑,拎起篮子准备走:“明儿我还来看看。”
夕阳斜照,集市灯火一盏盏亮起。推车收拾得整整齐齐,钱袋归位,账本合上。林晚抬头看了眼忙碌的人影,呼出一口气。
陆峥抬起头,冲她点点头。
她正要说话,忽然听见李翠花喊:“林姐!这包跳跳糖破了,漏了一地!”
林晚立刻起身,快步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