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主，姜老先生，情况不容乐观，此虫秉性至阴至寒，非寻常阳药可克。”
华哥儿将石台上的几味药材一一指给姜善初与姜岷观看。
“我已试过附子、干姜、乃至雄黄粉，药力皆如泥牛入海，难以撼动其阴寒根本。”
姜岷立刻领会了华哥儿的思路：“以阳克阴，方向是对的。只是这寻常阳药，火候不够。”
华哥儿点点头：“常规阳药既已无效，我们或可尝试一些禀赋天地至阳之气的特殊灵材。
譬如……‘赤帝花’，‘炎蝉蜕’再或‘雷击木心’，
不知这几味灵药，堡内库藏可有存货？”
姜岷闻言，花白的眉毛紧紧锁起，捻着胡须缓缓摇头：“华先生所言这几味，皆是稀有的灵物，平日里炼丹制药也极少用到。我姜家堡虽有些底蕴，库中却也……并无此等存货。”
他见华哥儿面露沉吟，便话锋一转：“不过，若先生确定此法有效，老夫可即刻派人快马加鞭前往汉阳郡城，乃至凉州各大药行悬重金求购。想必数日之内，必有所获。”
华哥儿轻轻叹了口气：“也只好如此。在药材送达之前，我们也不能干等。我欲行险，尝试以毒攻毒之法。”
“以毒攻毒？”姜善初眼神一凝。
“既然纯阳之力暂不可得，便用世间至烈之火毒攻伐。硫磺、砒石、生半夏……皆其蕴含的‘火毒’之性，或许能攻此虫阴寒之体。若能成功，或可抑制虫患。”
姜岷缓缓点头：“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若能救急，纵有后患，亦顾不得那许多了。此法……可行！”
华哥儿语气带着谨慎：“然此法凶险，乃是双刃剑。火毒之物固然能伤虫，亦会侵蚀黑熊本体，使其元气大伤，恢复起来恐怕需耗费更多时日，甚至……可能影响其精血品质。”
就在几人专注于商讨治疗方案的时候，谁也没有留意到，一旁小阿冏早已挣脱了哥哥的手。
那熊孩子一双乌溜溜的三角眼，被桌上那些瓶瓶罐罐和粉末吸引。
他趁着大人们不注意，蹑手蹑脚地凑到石桌边，伸出小胖手，飞快地在几个敞开的药包里各抓了一把——也不管是雄黄、硫磺还是其他什么磨好的药粉，胡乱混合在一起。
“坏虫虫！看我的厉害！全部杀死！”
阿冏大喊一声，将手中混合着数种药粉，朝着放置蛊虫的瓷碗方向猛地扬了过去！
“阿冏！不可！”
“混账小子！”
姜善初的怒喝与姜岷的惊呼同时响起。
药粉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辛辣刺鼻的气味呛得众人连连咳嗽。
姜善初气得脸色铁青，伸手就要去抓这个无法无天的幼子：“小畜生！看我不揍烂你的屁股！”
阿冏被父亲雷霆般的怒火吓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往姜岷身后躲。
姜岷一边拦着暴怒的姜善初，一边焦急地朝姜盛安使眼色：“盛安！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弟弟抱出去！快！”
石屋内顿时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然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唯有华哥儿，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那只瓷碗。
在药粉撒下的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碗中那原本只是缓慢蠕动的蛊虫发生了变化！
“都不要动！”
所有人都被这声厉喝震住，动作僵在半空，连嚎啕大哭的阿冏也停住了哭闹。
石屋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华哥儿凝重的视线，投向了那只瓷碗。
只见碗中那四条原本是无意识蠕动的蛊虫，在接触到空气中弥漫的混合药粉气味后，骤然变得无比狂躁！
它们昂起狰狞的头颅，身体剧烈地弓起、弹动！
下一刻，更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四条蛊虫竟两两一对，疯狂地撕咬起来！虫躯纠缠，毒液飞溅。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其中两条较弱小的蛊虫便被咬得千疮百孔，不再动弹。
而胜利者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开始吞噬失败者的尸体，那肥硕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臃肿、乌黑，散发出的阴寒气息也陡然增强了一截！
吞噬完成后，剩下的两条蛊虫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调转方向，将彼此视为了新的猎物，展开了更加惨烈、更加疯狂的互相撕咬！
华哥儿瞳孔微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直到最后的胜利者完成吞噬，不再躁动，它盘踞在石桌中央，微微昂起头，仿佛在宣告自己的胜利，一切归于平静，众人这才缓回过神来。
姜善初率先开口：“华先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堡主，方才发生的，在南疆蛊术之中，被称为——‘蛊斗’。”
姜岷亦是满脸不可思议：“蛊斗？它们为何会突然自相残杀起来？”
“昔日曾有一位南蛮族的老蛊师告诉我，炼制强大的蛊，往往并非一味温养，而是将大量毒虫置于密闭器皿，或以特定药物、环境刺激，诱使其互相残杀、吞噬。最终存活下来的那只，汇聚了所有同类精华与毒性，便是‘蛊王’！”
他指了指桌上残留的混合药粉：“方才小堡主无意间抛洒的混合药粉，其成分、比例，或许阴差阳错，正好构成了能强烈刺激此虫凶性，诱发其‘蛊斗’本能的‘催化剂’。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姜盛安闻言，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如此说来，我们只需依此法，刺激那熊妖体内的所有蛊虫，令其自相残杀，最后再设法引出或杀死那只最强的‘蛊王’，便可将其体内蛊虫一网打尽？！”
“理论上是可行的。”华哥儿点了点头。
“哎呀呀！妙啊！真是妙啊！”姜岷此刻已是满脸红光，激动地拍着手，看向还在抽噎的阿冏，眼神充满了慈爱和惊喜。
“阿冏，我的好侄孙儿！你这次可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歪打正着，歪打正着啊！哈哈哈，我看今天谁还敢说要打我们小阿冏的屁股！”
本来还委屈巴巴的阿冏，一听这话，小胸脯立刻挺了起来：“立功了！要奖励！要吃冰糖葫芦！”
姜善初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阿冏，你立了大功，爹爹自然奖励你。不过，你还记得刚才都抓了哪几样药粉？”
“我……我记不得了呀，反正……就是桌子上那一排，红的、黄的、白的……我都抓了一点儿！”
姜善初顿时气结：“你这个小兔崽子……”
“无妨。既然知道了‘蛊斗’之法可行，便已是最大的突破。药粉就在眼前，只是配比需要反复试验。晚辈会逐一尝试，定能找到能稳定诱发蛊斗的正确配方。”
“好！好！那就一切劳烦华先生了！还请先生尽快！”
“要验证此法，并确定最终配方，需要更多的活体蛊虫进行试验。明日，我需再下冰窟，从那黑熊身上取得更多此虫。”
“此事易尔，先生需要多少，尽管取来！”姜善初满口答应。
“还有一事，从明日起，对那黑熊的投喂改为新鲜瓜果、清水。方能配合后续治疗，事半功倍。”
“善！一切都依先生所言！盛安，此事由你亲自督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