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烽烟终于散去,只余下被践踏的草场与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
当各级官吏将初步统计完成的、墨迹犹新的账册恭敬地呈送到凌云案头时,饶是他心志坚毅,早已对收获有所预估,但当目光扫过那一列列墨字勾勒出的惊人数字时,胸膛之中依旧忍不住心潮迭起,感慨万千。
此番战果之丰厚,远远超出了最初的预期!
于夫罗与刘豹两部被迫付出的赔偿,汇总起来,赫然是战马六千匹,健壮耕牛两千头,膘肥体壮的绵羊一万只!
这已然是一笔足以支撑起一场大规模、长距离远征的恐怖财富,是无数部落积攒数年也未必能拿出的庞大资源。
然而,这还远非全部。在鸡鹿塞那场艰苦卓绝的防守血战,以及后续突袭刘豹大营的雷霆扫穴中,朔方将士们还凭借缴获与战场俘获,得到了各类匈奴战马超过两千匹!
如此叠加计算,仅仅在这两场围绕匈奴入侵的攻防战中,凌云麾下军队净增的战马数量,竟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八千匹!这个数字,足以让任何一个深知马匹珍贵的边将为之疯狂!
须知,在此之前,凌云历经朔方初创、幽州转战之积累,再加上程远志、邓茂率部归附时带来的马匹,麾下总战马数量,满打满算也仅在四千余匹徘徊。
这,已经是他能够纵横北疆、令胡骑忌惮的重要资本,是他心血的凝聚。可如今……凌云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账册上那最终汇总、用朱笔圈出的醒目数字,指尖竟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
一万两千匹战马!
“一万两千匹……” 凌云缓缓放下那沉甸甸的账册,起身踱步至窗前。目光所及,是城外临时圈出的、无比广阔的校场。
此刻,那里万马嘶鸣,声音汇聚如雷,庞大的马群如同流动的斑斓织锦,正在适应新的环境,躁动而充满活力。
望着这前所未有的盛景,一股恍若梦境般的不真实感,夹杂着巨大的喜悦与豪情,在他心中汹涌澎湃。
曾几何时,他为筹措几十匹优良战马,都需殚精竭虑,与各方周旋算计;而如今,竟坐拥如此庞大的骑兵根基!
这几乎相当于过去鼎盛时期,整个大汉北军所有精锐骑兵战马的总和!
拥有了这支堪称恐怖的机动力量,未来无论是驰骋草原,抑或是南下中原,他的战略选择余地将变得无比宽广,许多过去只能深藏于心的宏图,似乎都有了实现的可能。
“或许……逐鹿中原,问鼎天下,真的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梦了……”
他于心中默念,目光穿越马群,投向更远的南方,眼神愈发锐利而坚定。
“乱世争雄,唯力是恃!这些马匹,不仅仅是冰冷的数字和财富,更是沉甸甸的责任,是未来廓清寰宇、安定天下的希望所在啊……”
他低声自语,袖中的拳头悄然握紧,一股舍我其谁的担当感油然而生。
消化如此庞大的战利品需要时间和周密的安排,而北疆漫长防线的巩固,以及新获取的雁门、云中二郡的治理,更是刻不容缓。凌云强压下心中的激荡,迅速做出了清晰而果决的部署:
· 太史慈依旧镇守五原郡。依托此次大胜获得的丰厚补给与赫赫兵威,进一步巩固边防,抚慰战火中流离的百姓,严密防范草原势力可能出现的反复与报复。
·张辽被朝廷正式授予雁门太守印信。他将率领自己直属的、经历过广宗血火与北疆风雪双重淬炼的骑兵精锐,以及凌云从麾下精心挑选出的一批通晓政务、熟稔边事的文士能吏,即刻北上,奔赴那个百废待兴的并州北大门——雁门郡。
那里直面日渐崛起的鲜卑兵锋,城垣残破,民生凋敝,正需要张辽这般沉稳勇毅、胆大心细的将才,去重整山河,再铸边关铁锁。
·李进被朝廷任命为云中太守。同样,他也将带着自己从微末时便追随左右的剽悍老卒,以及凌云配属的、善于理政安民的文官团队,挥师西进,直抵云中。
云中郡情势与雁门相类,饱受胡骑蹂躏,秩序崩坏,急需一位勇悍绝伦、能震慑宵小的战将坐镇,以铁腕恢复秩序,招揽流亡,屯田练兵。
临行前,张辽与李进一同入府,向凌云辞行。
张辽抱拳躬身,神色一如既往的沉静稳重,但那双见过太多生死与风霜的眼眸中,却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感激与一丝离别的不舍。
“主公,辽,今日便辞别主公,赴雁门上任矣。回想当初,辽不过一介边地武夫,追随主公于微末之际,只盼能在这崩乱之世寻得一位明主,略尽绵力,保一方百姓安宁,不负平生所学报国之志。”
“未曾想,主公如此信重,竟以边郡要地、北门锁钥相托!此恩此信,重如山岳!辽在此立誓,必当竭尽心力,智勇并施,苦心经营雁门,定要使之成为主公北疆坚不可摧之铁壁,屏障并州,绝不负主公今日之知遇厚恩!”
他的话语恳切真挚,纵使地位攀升,那份为国为民的初心未曾改变,只是肩上的担子愈发沉重,心中的信念也因这份信任而燃烧得更加炽烈。
李进则依旧保持着那份武人的质朴与直接,他推金山倒玉柱般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庄重无比的军礼,抬起头,目光灼灼如同跳动的烈焰,声音铿锵如铁。
“主公!进,本是一介粗莽武夫,只知厮杀,蒙主公不弃,简拔于行伍,授以军权,委以腹心!今更以郡守重任相托,此恩,进万死难报!进的性命是主公给的,进的刀锋亦永远为主公所指!”
“云中郡在,李进便在!纵使肝脑涂地,身化齑粉,进亦必为主公牢牢守住这西陲门户,更要为主公在那苦寒之地,练就一支令胡人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
他的忠诚纯粹而滚烫,地位的跃升并未让他迷失,反而使他更加珍视这份超越君臣的信任,誓以生命和热血回报。
看着眼前这两位早已超越寻常上下级、堪称自己左膀右臂、股肱之臣的爱将,凌云心中亦是豪情涌动,感慨丛生。
他快步上前,伸出双手,亲自将二人稳稳扶起,用力地拍了拍他们坚实如铁的臂膀,声音深沉而充满期许:“文远,进之!此去山高路远,任重道艰,非同小可。雁门、云中,这两处并州肩背,北疆咽喉,我便全权托付给二位了!”
“切记,治理边郡,当以稳扎稳打为要,首在安民,次在强兵。遇有难决之事,务须速速报我,不可擅专!你我兄弟,情深义重,来日方长!待到他日中原底定,海内澄清,我必再与二位兄弟,痛饮庆功,不醉不归!”
“主公珍重!末将等,拜别!” 张辽、李进喉头微动,再次深深躬身一礼,旋即毅然转身,甲胄铿锵,大步流星地走出府衙
点齐早已整装待发的本部兵马与文官队伍,带着沉甸甸的使命与凌云殷切的期望,迎着塞外初升的朝阳或凛冽的寒风,踏上了充满挑战与机遇的新征程。
望着他们那逐渐远去、却依旧挺拔如松、仿佛能扛起山岳的背影,凌云深邃的目光中充满了信任与期待。
他知道,他麾下势力的根基与版图,正随着这一次次关键的分派与任命,如同巨树的根系,在北疆这片广袤而坚实的土地上,深深地、牢牢地向下扎去,并以此为基,不可阻挡地向着四周稳健而有力地蔓延、扩张。
一个以朔方、五原为核心,牢牢掌控幽州西部、并州北部诸多边郡,文武兼备,根基深厚的强大集团,已然雏形初现,其锋芒,必将令天下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