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首次会议，县委书记的考验
刘源带着一身怒气，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老狮子，几步就跨到了沈铭的办公室门口。他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因为用力过猛，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砰”响。
走廊里，那些从门缝里偷窥的眼睛，此刻都睁得更大了。好几个人甚至悄悄探出了半个脑袋，生怕错过这出年度大戏的任何一个细节。
沈铭正坐在桌后，手里拿着一支崭新的钢笔，似乎在研究笔尖的构造。听到巨响，他只是抬了抬眼皮，看向门口的刘源，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来。
这种平静，在刘源看来，是赤裸裸的挑衅。
“沈铭！”刘源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变形，他伸手指着沈铭，手背上青筋暴起，“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熟悉工作，你敢说不干？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是你家后院吗！”
他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了桌上。
沈铭没动，甚至没有站起来。他将手里的钢笔轻轻放下，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刘副主任。”沈铭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异常沉稳，“我想李强同志可能没有把我的话转述清楚。我再说一遍，我的职责是协助领导处理重要公务，而不是整理过期的报纸。这是对县委编制资源的负责，也是对给我发工资的纳税人负责。”
这番话一出口，门外偷听的人群里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疯了，这小子绝对是疯了！
居然敢当面跟刘源讲大道理！还把“纳税人”都搬出来了，这是什么路数？
刘源被他这番话噎得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混迹机关大半辈子，见过的刺头不少，但没见过这么硬的！第一天报到，就敢拿“编制资源”和“纳-税-人”来顶撞资深副主任，这小子是脑子缺根弦，还是背后有通天的靠山？
“好，好一个负责！”刘源怒极反笑，他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安坐的沈铭，“你一个从乡下上来的，懂什么叫县委办的工作？这里的工作，讲究的是规矩，是程序！让你熟悉资料，就是规矩！你不懂规矩，就给我滚回你的青云镇去！”
“滚回青云镇？”沈铭的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冷冽的弧度，“如果县委办的工作就是看旧报纸，那我确实不懂。至于回不回青云镇，我想，这恐怕不是刘副主任您能决定的。”
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次与刘源正面对上。那目光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畏惧，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让刘源心头莫名一跳。
“你！”刘源被他看得心头火起，正要发作，一个声音从走廊上传来。
“哎哟，老刘，沈铭同志，这是干什么呢？一大早的，火气这么大。”
县委办主任周文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脸上依然挂着那招牌式的和煦笑容，但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他身后跟着几个科长，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周文海一出现，刘源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他可以不把沈铭放在眼里，但不能不给周文海这个一把手面子。
“周主任，”刘源的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充满了怨气，“你可得好好管管你手下的兵！我好心让他熟悉一下情况，他倒好，直接把文件给我扔回来了！还说我让他干的活是浪费资源！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狂的新人！”
周文海走进办公室，目光在两人脸上一扫而过。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四楼都快被刘源的吼声掀翻了。
他拍了拍刘源的肩膀，打着哈哈：“老刘，消消气，消消气。沈铭同志刚从基层上来，工作方法可能还比较直接，年轻人嘛，有锐气是好事。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别伤了和气。”
说着，他又转向沈铭，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一丝领导的意味：“沈铭同志，刘副主任是咱们办公室的老同志，经验丰富，他的安排也是为了让你尽快融入工作。态度要谦虚嘛。”
这番话两边都不得罪，典型的和稀泥。
沈铭站起身，对着周文海点了点头：“周主任，我尊重老同志，也愿意学习。但我认为，学习不应该以浪费时间为前提。如果我的工作方式有什么问题，我愿意接受批评。”
他这话，软中带硬，等于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周文海眼角抽动了一下，心里暗骂一声“小狐狸”。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沈铭，根本不是什么愣头青，而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眼看气氛又要僵住，周文海立刻转移了话题：“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马上九点半了，去会议室，开个碰头会。书记要听一下近期的工作安排，也正好让大家正式认识一下新同事。”
他这话一出，刘源就算再有火，也只能暂时压下去。县委书记亲自参加的会，谁也不敢耽搁。
刘源冷哼一声，狠狠瞪了沈铭一眼，转身摔门而去。
“走吧，沈铭同志。”周文海脸上的笑容恢复了自然，仿佛刚才的不快从未发生过。
“好的，周主任。”
沈铭跟在周文海身后，走进了长长的走廊。所过之处，所有人都立刻低下头，装作忙碌的样子，但那一道道充满好奇、震惊和幸灾乐祸的目光，却像芒刺一样跟随着他。
他知道，自己“第一天就硬刚资深副主任”的壮举，已经在五分钟内传遍了整个县委大院。
他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异类。
这正是模拟器想要的。
县委办的会议室不大，一张椭圆形的红木会议桌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桌上已经摆好了姓名牌和茶杯，氤氲的热气从杯口袅袅升起。
沈铭的位置被安排在椭圆桌的一个短边，对面就是刘源。周文海坐在主位的旁边，而主位，此刻还空着。
会议室里坐了十几个人，都是县委办的副主任、各科室的科长。此刻，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但气氛却异常诡异。大家的眼神，有意无意地，都在沈铭和刘源之间来回飘荡。
刘源黑着一张脸，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仿佛上面能开出一朵花来。
沈铭则神态自若，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平视前方，既不看任何人，也不显露任何情绪。
他越是这样，别人就越觉得他深不可测。
九点半整，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身材不高，但气势十足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半旧的白衬衫，袖口卷到了手肘，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他就是陵川县的县委书记，王景山。
他一进来，整个会议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王景山没有坐到主位上，而是拉开周文海旁边的椅子坐下，摆了摆手：“都别拘束，开个短会。”
他的目光在会议室里扫了一圈，最后，在沈铭的脸上停顿了片刻。那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只是纯粹的审视。
“人到齐了，就正式介绍一下。”周文海清了清嗓子，笑着说，“这位是沈铭同志，今天刚到我们县委办报到，担任副主任。沈铭同志之前在青云镇的工作，大家想必都有所耳闻，书记多次表扬，是咱们县里不可多得的年轻干将。以后，大家要多多支持他的工作。”
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大部分人只是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手，眼神复杂。
沈铭站起身，对着众人点了点头，简单地说了一句：“大家好，我是沈铭，以后请多指教。”
说完便坐下了，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王景山看着他，不置可否。
接下来的会议，由周文海主持，各个科室的负责人依次汇报近期工作。会议室里只有单调的汇报声和偶尔的翻页声，气氛沉闷而压抑。
沈铭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
就在会议快要结束，所有人都以为今天可以平稳过关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县委书记王景山，突然开口了。
“我来说两句。”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
王景山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沈铭的身上。
“沈铭同志，你在青云镇搞的教育改革，我听说了，也看到了效果，很好。”他先是肯定了一句，但话锋随即一转，变得锐利起来。
“但是，青云镇只是一个点。现在，全县很多乡镇都面临着一个普遍问题。一些富裕乡镇，财政有结余，教师的奖金福利高，师资力量越来越强。而一些贫困乡镇，连教师的基本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优秀教师留不住，教学质量逐年下滑，形成了恶性循环。”
他身体微微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盯着沈铭。
“县财政局和教育局前两天提了个方案，建议搞‘教育资金县级统筹’。简单说，就是把全县所有乡镇的教育经费都收到县里来，统一管理，统一调配，用来‘削峰填谷’，扶持弱校。”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这个方案一提出来，就在各个乡镇引起了巨大的争议。富裕乡镇的领导天天往县里跑，坚决反对；贫困乡镇则举双手赞成。县里为此开了几次协调会，吵得不可开交，至今没有定论。
现在，王景山竟然把这个全县最棘手的问题，当众抛给了沈铭这个第一天报到的新人。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在了沈铭身上。
刘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
只见王景山看着沈铭，缓缓地问道：
“沈铭同志，你刚从基层上来，对乡镇的情况应该最了解。你来说说看，对这个‘县级统筹’的方案，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