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清晨带着几分燥热，林逍蹲在养殖场的围栏边，看着王小宝给刚引进的两只幼狍喂食，眉头微微蹙着。围栏是去年临时搭建的，经过大半年的风雨侵蚀，有些木柱已经开始发黑，几只成年狍子在里面来回走动时，围栏还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逍哥，这围栏确实得换了，昨天我检查的时候，发现西边那根柱子都快烂透了，要是狍子受惊撞上去，准得出事。”王小宝放下食盆，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水。
林逍接过水喝了一口，目光扫过养殖场的各个角落：新建的食料槽刚安装好，泛着新鲜的木头光泽；旁边的野兔舍里，几只母兔正趴在窝里哺乳；唯独那圈狍子舍显得有些寒酸。这些狍子一部分是他进山抓的幼崽，一部分是从隔壁宝清农场的猎人陈文勇、陈文军兄弟手里买的，养了大半年，个个壮实。他掏出贴身的布包，里面裹着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和一本记账本，翻开本子看了看，最后一笔支出是买兽药的钱，算下来手里只剩四千多块了。添置新的食料设备、再储备些过冬的草料，这点钱连塞牙缝都不够。
“资金的事我来想办法。”林逍把布包收好，拍了拍王小宝的肩膀，“你先盯着这里，我回家一趟。”往家走的路上，他的脑子里一直在盘算着筹款的法子：养殖场刚有起色，还没到盈利的时候；山货收购站的价格压得太低，靠采山菜卖钱根本不顶用；想来想去，目光落在了堂屋柜子里那三株人参上——那是上次上山的意外收获，也是眼下最值钱的家当。
回到家时，晓梅正在院子里晾晒刚采的野菊花，雪团趴在她脚边，时不时用爪子拨弄着地上的花瓣。看到林逍回来，晓梅直起腰：“哥，你回来得正好，昨天虎子哥过来，说郑云姐最近总犯恶心，吃不下东西，我正想跟你说呢。”林逍心里一动，脚步顿了顿，随即走进堂屋，从柜子里取出那个装人参的木盒。
木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参香扑面而来，那香味醇厚绵长，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三株人参静静躺在铺着的油纸里，那株三匹叶的个头最小，须根却也完整；另外两株五匹叶的并排放在一起，主根都有成年人拇指粗细，表皮泛着温润的琥珀色，布满了细密的螺旋纹，顶端的芽苞饱满厚实，带着新鲜的绿意。林逍拿起其中一株五匹叶的人参，指尖摩挲着上面如同银线般的须根——这两株五匹叶都是五十年的年份，参体饱满、须根完整，还带着天然的“珍珠点”，正是药效和品相都达到巅峰的时候，用来售卖再合适不过。
“哥，你要卖人参？”晓梅端着一簸箕野菊花走进来，看到他手里的人参，立刻就明白了，“这可是好东西，能卖不少钱吧？”林逍点点头，从抽屉里翻出一封上个月收到的信，信封上的邮戳是省城的，寄信人是老周。信里除了询问狍子养殖场的经营情况，还提了一句自己已经调回省城，在药材公司担任收购负责人。
“老周现在管着省城药材公司的收购，托他卖准没错。”林逍把信递给晓梅，“上次上山起的这两株五匹叶，野生的五匹叶在市面上可遇不可求，让他帮忙出手，怎么也能卖一万多，足够咱们扩建养殖场了。”他小心翼翼地把两株五匹叶人参取出来，用干净的纱布仔细包裹好，又找来一块新的油纸，层层裹紧——人参娇贵，可不能在运输途中受损。
晓梅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忽然指着木盒里剩下的那株五匹叶人参：“那这株呢？也一起卖了换更多钱不好吗？”林逍拿起那株人参，脸上露出一丝郑重，这株人参比另外两株明显粗壮一圈，主根上的纹理更深，须根也更显繁茂，根部还带着一块小小的“护参石”。“这株年份更久，足足有八十年，是实打实的老参。我打算留着当传家宝，咱们林家现在日子好了，也得有件能传下去的东西，这株老参放得越久越金贵，到时候价值更是不可估量，起码能值上百万。”
晓梅听得眼睛都亮了，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株人参：“上百万？那可真是宝贝！哥，你可得好好收着。”林逍笑着把人参放回木盒，锁进柜子最深处，又拿起那株三匹叶人参：“这株就送给虎子，让他给郑云炖鸡汤补补身子。郑云怀着孕，吃不下东西，人参炖鸡最是滋补，还能安胎。”
刚把人参收拾好，院子里就传来了虎子的声音：“逍哥在家吗？我来拿点你上次说的苜蓿草种子。”林逍赶紧把三匹叶人参用红纸包好，走出堂屋。虎子正蹲在院子里，跟小雅一起逗雪团玩，雪团把爪子搭在小雅的膝盖上，尾巴摇得欢快。“来得正好，我正有东西要给你。”林逍把红纸包递过去。
虎子接过纸包，入手沉甸甸的，拆开一看，里面是一株带着泥土清香的人参，叶片还带着新鲜的绿意。他吓了一跳，赶紧把人参递回去：“逍哥，这可不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郑云她就是怀个孕，哪用得着这么好的补药。”林逍按住他的手，语气不容置疑：“拿着！郑云怀的是咱们村里的第一个娃，身子金贵着呢。这株人参是三匹叶的，刚好适合孕妇补身，年份久了反而太燥。”
晓梅也在一旁帮腔：“虎子哥，你就收下吧。我哥特意留着给郑云姐的，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小雅也拽着虎子的衣角，仰着小脸说道：“虎子舅舅，你拿着给婶婶补身体，这样小弟弟就能健健康康的啦！”雪团像是听懂了，也凑过来用脑袋蹭了蹭虎子的胳膊，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虎子这才红着眼眶把人参收下，用力攥了攥拳头：“逍哥，这份情我记在心里了！以后养殖场有啥活儿，你尽管开口，我随叫随到！”林逍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客气啥。对了，这人参炖鸡的时候，记得把须根都炖进去，小火慢炖两个时辰，让郑云连汤带肉一起吃，效果才好。”虎子连连点头，把人参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又拿了苜蓿草种子，欢天喜地地走了。
送走虎子，林逍把包裹好的两株五匹叶人参放进竹筐，又带上老周的信和自己写好的附信，准备去县城寄快递。沈歌正好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这是省城药材公司的地址，我昨天去镇上邮政局问了，寄贵重物品得用保价快递，虽然贵点，但安全。”她把纸条递给林逍，又帮他把竹筐上的绳子系紧，“路上小心点，早去早回。”
从村里到县城有二十多里路，林逍骑着家里的长江750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在山间小路上回荡。路边的玉米地长得比人还高，风吹过的时候，叶子沙沙作响。他心里盘算着：这两株五十年的野生五匹叶极为罕见，让老周帮忙出手，怎么也能卖个好价钱，这笔钱可得好好规划，不能轻易动用。
县城的邮政局不大，里面挤满了寄东西的人。林逍排了半天队，才轮到他。柜台后的工作人员看到他递过来的包裹，眉头皱了起来：“这里面是什么？这么严实。”“是两株人参，野生的，要寄到省城药材公司。”林逍把老周的信和附信一起递过去，“麻烦您走最快的邮路，务必妥善保管。”
工作人员一听是人参，顿时来了精神，小心翼翼地接过包裹：“野生人参可金贵着呢，保价一万五不多。你放心，我们会单独存放，走最快的邮路。”林逍又仔细叮嘱了几句，看着工作人员把包裹放进专门的保险柜，才松了口气。走出邮政局，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县城的供销社，买了两斤红糖和一包红枣——郑云怀孕后需要补气血，这些东西刚好能派上用场。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院子里飘着浓郁的鸡汤香味，虎子正蹲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个粗瓷碗，笑得合不拢嘴。“逍哥，你可回来了！郑云喝了人参炖鸡汤，胃口好多了，还吃了小半碗米饭呢！”虎子举着碗说道，碗里还剩小半碗鸡汤，上面飘着一层淡淡的油花。
林逍走进厨房，看到郑云正靠在椅子上，晓梅在旁边给她剥红枣。看到林逍进来，郑云连忙想要站起来，被林逍按住了：“快坐着歇着，不用客气。”“逍哥，这人参真是太管用了，我之前吃什么都吐，刚才喝了鸡汤，居然一点事都没有。”郑云的脸上带着几分血色，语气里满是感激。
林母端着一盘刚蒸好的馒头走进来，笑着说道：“这都是缘分，逍子刚好起了人参，郑云刚好需要补身。对了，逍子，刚才沈歌说，镇上的收购站来人了，问咱们的野猪肉要不要卖，给的价钱还不低。”林逍眼睛一亮：“多少钱一斤？”“八毛一斤，比去年高了一毛。”林母说道。
“卖！”林逍立刻拍板，“把腌制好的腊肉先卖一部分，新鲜的野猪肉留着自己吃。”他心里算了算，腌制的腊肉有五十多斤，卖了能得四十多块，虽然不多，但也能补贴点家用。正说着，沈歌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电报：“逍哥，省城来的电报，是老周发的！”
林逍赶紧接过电报，电报上的字不多，却让他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人参收到，品相上佳，本周内办妥，款到即汇。”短短十几个字，却比任何承诺都管用。众人围过来看了电报，都高兴得合不拢嘴。晓梅笑着说道：“这下好了，养殖场扩建的钱有着落了！”
晚饭的时候，桌子上格外丰盛：野猪肉炒青椒、凉拌柳蒿芽、红枣小米粥，还有剩下的人参鸡汤。小雅坐在林逍旁边，手里拿着个馒头，一边啃一边说道：“舅舅，等卖了人参，咱们是不是就能给狍子盖新房子了？”林逍点点头，给她夹了块野猪肉：“是啊，盖了新房子，狍子就能住得更舒服了，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小狍子呢。”
雪团趴在桌子底下，时不时抬头看看众人，小雅就会扔给它一块肉骨头。林父喝着自家酿的米酒，感慨地说道：“以前咱们进山打猎，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想到现在能靠着山林过上好日子。逍子，你做得好，既护住了山林，又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林逍举起碗，跟林父碰了一下：“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等老周把钱汇过来，这笔钱我另有打算，先不急着用在养殖场。”沈歌有些好奇：“那你打算用在哪？”林逍笑了笑，没有多说，只是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眼神里藏着一丝旁人看不懂的盘算。
夜深了，林逍躺在床上，手里拿着老周的电报，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墙上贴着的养殖场规划图上，图上用红笔画的新围栏和新舍区格外醒目。但他的思绪却飘得很远，那两株五十年人参能卖的钱，他早已想好要用到一个更重要的地方，只是这个计划还不成熟，暂时不能跟旁人说。他知道，这笔钱将为林家铺就一条更宽的路，而那株八十年的老参，会成为家族最厚重的传承。
第二天一早，林逍就带着王小宝和二姐去了山上，查看之前种的人参籽。经过一个多月的生长，土里已经冒出了细小的嫩芽，嫩绿色的叶片顶着露珠，显得格外有生机。“逍哥，你看这芽长得多好，再过两年，咱们就能有自己的人参了！”王小宝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拨开旁边的杂草。
二姐也笑着说道：“狍子养殖场那边我已经跟沈歌安排好了，日常的喂食和清理都没问题。对了，昨天我发现有几只狍子好像有发情的迹象，要是能成功配种，明年就能有小狍子了。”林逍点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的山林，那里藏着的不仅是山货，更是他心里那个未说出口的计划的关键。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逍每天都在养殖场和山上之间奔波，扩建的材料已经联系好了，就等老周的汇款到账。第五天下午，镇上邮政局的人骑着自行车来到村里，高声喊着林逍的名字：“林逍，省城汇款到了！”
林逍赶紧跑过去，接过汇款单一看，上面的数字让他眼睛一亮——整整三万！比他预想的还要多不少。汇款附言里写着：“五十年野生五匹叶，品相顶尖，溢价收购，望君诸事顺遂。”拿着汇款单，林逍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纸片，心里的计划也越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