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狗像是能听懂我的意思一般，口中“呜呜”哀鸣着，将脑袋深深垂了下去，显出十足的驯服。
我满意地轻哼一声，算是认可。
正当我打算将这间狭小的屋子彻底翻个底朝天时，一丝锐利的光泽毫无预兆地刺入眼帘。
那狗蜷缩着身体，肚腹紧贴着冰冷的地板。
就在它那沾满污迹的皮毛之下，似乎紧紧贴伏着一件异物，轮廓被它温热的身体半掩着。
我抬手准备去掏，这狗整个身体猛地一缩，伏得更低，喉咙里挤出细碎又可怜的“嘤咛”声。
湿漉漉的眼睛里溢满了惊恐，死死盯着我悬在半空的手。
像是怕我揍他。
又或者是见到抬手的动作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害怕。
难道是平时被宋小梅揍惯了？
我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片刻的迟疑后，试探性地落在了它微微起伏的肚皮上。
它绷紧的身体奇迹般地松弛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讨好的依赖。
它甚至主动摊开四肢，将柔软的腹部毫无保留地袒露在我手下，方便我抚摸它。
它这一舒展，那件被它死死护在肚皮底下的东西便再也藏不住了。
一道温润而内敛的流光，在昏暗的室内悄然闪烁。
我很确定，这便是那护心镜。
巴掌大小的镜面，通体流转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细腻光泽。
与我所见过的那条青龙身上龙鳞的光泽倒是极为相似。
只不过这护心镜的颜色稍微淡了些许。
镜面边缘微微有磨损。
龙鳞是何等坚不可摧之物，以其为本源铸造的护心镜，边缘怎会留下这般明显的磨损痕迹？
在我疑惑之际，那狗仿佛察觉到了我目光的焦点。
它停止了享受抚摸，竟灵活地一探头，用舌头一卷，将那面护心镜轻轻巧巧地叼了起来，献宝似的送到我面前。
看它熟练的用这面镜子磨牙，玩耍，我惊觉宋小梅竟将护心镜这种宝物随手丢给了这条狗当磨牙玩具。
那边缘的磨损，便是这狗牙的杰作。
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
我接过那面沾着些许口水的护心镜，指尖拂过冰凉的镜面和粗糙的豁口，翻来覆去仔细端详。
倒是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明明这玩意天生便是阴魂的克星，不知为何对我却没起什么作用。
满腹疑窦，我将护心镜紧紧攥在手心，转身准备离开这间弥漫着颓败气息的屋子。
可脚边传来一阵轻微的摩擦感。
低头一看，那条狗竟固执地从脏污的床底彻底钻了出来，拖着虚弱摇晃的身体，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脚后。
甚至还蹭了蹭我的腿。
看着它踉跄不稳的步伐，以及瘦骨嶙峋的身形，我的目光再次扫过这间空寂的屋子。
宋小梅已死，这里不会有人再来。
地上那些垃圾也不足以让它果腹。
再饿个几天，它应该就要活生生饿死在这屋里了。
此刻它亲昵的依偎，与其说是亲近，不如说是绝境中爆发出的最原始最强烈的求生本能。
我低叹一声，终究还是俯身，揪住它脖颈后松弛的皮肉，将它那轻飘飘的身体提了起来。
将它一并带离了这房间。
回到车上，徐叙一眼就瞥见我手里拎着的狗，瞳孔瞬间放大。
他迅速摇下车窗，嘴角挂着一丝调侃。
“哪来的狗？”
“宋小梅家的‘遗产’。”我简洁地回答。
同时将如何在狗肚子底下发现护心镜的经过快速说了一遍，顺手把那面历经“狗口磨难”的护心镜递了过去。
“看看，是这个吗？”
徐叙接过镜子，指腹在不再光滑的镜面上反复摩挲，眉头微蹙，沉吟片刻才道。
“瞧着质感和光泽……应该错不了。”
他随即抬眼，目光落在我手中那瑟瑟发抖的狗身上，带着一丝询问。
“这条狗你要带回去？”
“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所居住的酒店不能带宠物。”
我立刻摇头否认。
“我哪来的闲工夫伺候它。”
语气也恢复了惯常的淡漠。
“与其让它在那间无人问津的房间里自生自灭。”
“不如将它带出来，是生是死全然是它自己的造化。”
纵使记忆恢复，我心中恢复了些许生前的良知与悲悯之心。
但不多。
那个为了一只小猫死去都能掉半天眼泪的娇弱闺秀，早已湮灭在时光与死亡的长河里，不复存在。
“行吧……”徐叙了然地点点头，倒也没多劝，“那带去步行街那边放生吧，那附近人多，餐馆小吃摊也多，兴许有人领养，也不愁吃喝。”
他说着便下了车，动作麻利却带着几分鬼祟。
一把抄起那瘦狗，迅速把它塞进了后备箱狭小的空间里。
只不过……他鬼鬼祟祟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偷狗贼。
到了步行街的时候，徐叙还贴心在路边摊买了些油滋滋的肉串，蹲下身，塞到那饿得眼睛发绿的狗面前。
趁着它狼吞虎咽的短暂间隙，我们迅速抽身。
回到酒店后。
我才终于问出心底盘旋已久的疑问。指尖无意识地再次抚过镜面那凹凸不平的齿痕。
“书上不是说，这护心镜是阴魂克星，能隔绝鬼气侵蚀肉身，形同护身符么？为何我拿着它……竟毫无感觉？”
徐叙迟疑的摇了摇头。
甚至从包里翻出了那本记载着护心咒的古籍，借着灯光，视线在泛黄的书页和我手中的镜子之间来回穿梭，反复比对。
“嘶……按理来说不应该啊……”他喃喃自语，眉头拧成了结。
“算了，”看他那副绞尽脑汁的模样，我摆了摆手。
拉着一直沉默旁观的岑苍栖离开了徐叙的房间。
徐叙也不过也只是个二十三岁的少年，认知也只能仰仗于在三才观修行的那十一年。
世间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事情太多了。
回到我们自己的房间，岑苍栖的目光却似有若无地落在我随意搁在桌上的护心镜上，停留了数息。
我敏锐地捕捉到他视线的落点，心头微动，拿起镜子递向他。
“阿栖喜欢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