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女人焦急的英语像一团模糊的电流，楚灵一个字都没听清。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在迅速褪去，只剩下几个被无限放大的单词，像钢针一样扎进他的耳膜。
“喂，听见吗？墨予白出了车祸，现在在送往海市中心医院。”
他手一松，手机“啪”地一声砸在木地板上，屏幕瞬间碎裂成一张蛛网。听筒里，那个女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微弱，失真，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墨予白……出车祸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将他的大脑劈成一片焦土。
白天那个男人失魂落魄、像条流浪狗一样被他赶走的背影，在他眼前反复闪现。
怎么会……
楚灵不敢再想下去。他像个被抽掉所有骨头的木偶，手脚冰凉，僵在原地。直到谭院长闻声赶来，看到他惨白的脸，才一把扶住他。
“小灵！你怎么了！”
“医院……”楚灵的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墨予白……他出事了……我要去医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视野一片模糊。心脏的位置空了，只剩下呼啸而过的冷风，疼得他蜷缩起来。
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墨予白出事。
绝对不能！
谭院长脸色大变，立刻叫来司机。
“快！送小灵去市中心医院！快！”
……
海市市中心医院，急诊抢救室外。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冰冷刺鼻。
楚灵冲到时，傅青辰和刚刚从京市飞来的墨语嫣正守在门口，两个人眼圈通红，脸上是同款的六神无主。
“嫂子！”
墨语嫣看见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着扑了过来，死死抓住他的胳膊。
“我哥他……我哥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你告诉我是不是！”
“嫂子”这个称呼，此刻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慢慢地割。楚灵的身体僵硬，却没有推开她。他抬起手，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墨语嫣颤抖的后背。
他的视线越过她，投向傅青辰，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到底怎么回事？”
傅青辰一拳砸在墙上，手背瞬间蹭破了皮。
“他从疗养院出来，就跟丢了魂一样。我让他回酒店，他不肯，非要去查陆氏在海市的业务。就在去商业区的路上……被一辆失控的货车迎面撞上。”
傅青辰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淬了冰的恨意。
“警方说是酒驾，但……太巧了。我不信这是意外。”
楚灵的心，狠狠向下一沉。
不是意外。
那就是……谋杀！
是陆家！
他们不仅要搞垮墨家，还要墨予白的命！
“疯子……”楚灵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就在这时，抢救室那扇厚重的门，开了。
一个高大的白人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谁是病人家属?”
“我们是！”三人立刻围了上去。
“医生，我哥他没有事吧”墨语嫣紧张地追问。
医生看了一眼他们，摇了摇头，神情无比凝重。
“病人颅内大出血，三根肋骨骨折，其中一根刺穿了左肺，导致严重内出血。我们已经尽了全力，但……”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不那么残忍的词。
“……但他的求生欲望非常薄弱。接下来的24小时至关重要。他能否苏醒……取决于他自己。”
求生意志很弱。
未来二十四小时是关键期。
医生的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天灵盖上。
墨语嫣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傅青辰怀里，发出了压抑的呜咽。
楚灵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必须扶着冰冷的墙壁，才能勉强站稳。指尖下的墙皮，似乎都在跟着他一起颤抖。
墨予白……
那个总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
那个把他按在墙上，恶狠狠地说要得到他的男人……
那个……他的亲哥哥……
现在正躺在那扇门后，生死未卜。
而医生说，他不想活了。
为什么？
是因为自己吗？是因为自己那些绝情的话，把他推进了深渊吗？
“是我……是我的错……”
巨大的愧疚和心痛，像无数只手，死死扼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他猛地推开挡在面前的傅青辰，像一头疯了的困兽，不顾一切地冲进了IcU病房。
病床上，墨予白静静地躺在那里。
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渗出血迹。脸上戴着巨大的氧气面罩，身上插满了各种他叫不出名字的管子，连接着旁边一堆发出单调“滴滴”声的仪器。
监护仪上，那条代表心跳的绿色曲线，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吹灭，变成一条刺眼的直线。
他再也不是那个能为他遮风挡雨的墨氏总裁，只是一个躺在这里，随时会死去的、脆弱的普通人。
楚灵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他一步步走到病床边，双膝一软，“咚”的一声，重重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墨予白那只没有打点滴的、冰冷僵硬的手。
“哥……”
他终于，叫出了这个他逃避了许久的称呼。
声音破碎，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尽的悔恨和恐惧。
“哥，你醒醒……”
“我叫你了……你不是一直想听我叫你哥哥吗？我现在叫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些话气你……我不该赶你走……”
“你醒过来，你打我，骂我，怎么样都行……求求你，别睡了，别丢下我一个人……”
楚灵把墨予白冰冷的手指贴在自己滚烫的脸上，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他的手背上，却暖不热那具身体分毫。
“你说过要保护我的……你说过要一辈子对我好的……”
“你这个骗子……”
“墨予白，你要是敢死，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永远……永远都不会认你这个哥哥！”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哀求着，威胁着，希望能用自己的声音，把那个沉睡的灵魂从深渊里拽回来。
门外，墨语嫣和傅青辰早已泪流满面。
而病床上，原本毫无反应的墨予白，被楚灵紧握着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楚灵因为跪倒的动作，口袋里那个黑色的U盘滑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了光洁的地板上，声音清脆。
楚灵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低下头，泪眼模糊地看着那个U盘，又抬起头，看了看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墨予白。
哭有用吗？
求他有用吗？
没用。
他不想活，是因为他觉得一切都完了，他输了。
那如果……让他赢呢？
如果，让他亲眼看着仇人一个个倒下呢？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逐渐成形。
楚灵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抬手，用手背狠狠擦干了脸上的眼泪。
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所有的脆弱和悲伤都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火焰。
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出病房，站到傅青辰面前。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给我一台电脑。”
“配置越高越好，军用级别。”
傅青辰愣住了：“你要干什么？”
楚灵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他看着病房里那个生死未卜的男人，一字一顿。
“他想活，我就把他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他不想活，我就把他的仇人，全都送下去陪他。”
说完，他弯腰，捡起地上的U盘，看也不看，直接插进了傅青辰刚刚从包里拿出的笔记本电脑上，幽幽地开口。
“陆家的防火墙，我三分钟就能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