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程方声音苍老，颌下的白胡子一丝不苟，语气郑重道，“即便军团长您输了，”
“程某也可立道心誓，许诺萧牧风一个萧家管事职位，程某照样——护他一生周全！”
程方脸上皱纹密布，一双老眼却格外有神。
天泽凡人赌斗是天泽仙帝为了防止修真界仇恨太多而想出的一个办法。
如果两方没有生死之仇的，可以两方立下道心誓。
各自挑选一个无灵根、武道未入品，且与双方利益无纠葛的凡人，让凡人相互攻杀，来决出胜者。
如此，可以避免双方的仇恨扩大，有一个握手言和的机会。
至于比斗中，双方凡人的生死，则须双方约定好胜负的判定，是否以一方的生死决出高下。
有了这个规矩，天泽大陆的生死仇杀、动则灭人满门的事，确实少了很多。
而天泽大陆的江湖豪客，也多了一个晋升之阶！
若是代表某个宗门或某个世家，赢下一场赌斗，或可成为其外门弟子，或可入世家当管事，好处无穷。
比如如今，兴许是嗅到了金丹萧府，不，如今该称元婴萧府……
嗅到了八宝楼中，元婴萧府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此时此刻，八宝楼外，聚集了大大小小数百位江湖豪客，众人眼睛纷纷放光，有提刀的，有握枪的，有背后背着一把名贵宝剑，腰间却无二两银的。
众豪客纷纷抬头看向八宝楼二楼，就是想看看是不是元婴萧府与哪家发生了冲突，是否需要赌斗，若有，则说明他们的机会来了。
雅间内，程方微微躬着腰，眼神沉静。
他心中明白，他给出的两个方案，本质上都一样。
都是为了把萧牧风按在萧府。
这场赌斗只是个由头，他只是想按照天泽的传统，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程方心中微微叹息。
通过刚刚张童的的表现，以及张童的传音，他对这位苏军团长的身份已经不作怀疑了。
但他实在不知道萧牧风到底是哪来的运道，为何能与一位如此强的大能搭上关系？
莫非这天灵根之主就当有如此气运吗？
程方眼梢下垂，他不知道，或许冥冥中，这萧狗子，真有天佑吧。
但眼下对方的要求，放萧牧风出府——
他程方，是绝不会答应的。
甚至可以说，眼前这位苏军团长表现得越是神秘、是越强大，他就越不可能答应。
虽说落宝铜钱说过，凡是被抽离灵根的，绝不可能再次植入灵根。
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万一呢？
万一这苏军团长真的找到办法让这萧牧风重新开始修炼呢？
程方抱拳的手微微用力，老眼里的光芒沉了沉。
一旦有那一日，将是萧家的灭顶之灾！
他是萧家的首席客卿，是萧归宗的结拜大哥，无妻无子，结婴无望。
如果这苏军团长真是如此咄咄逼人……
程方心跳微微加速。
他也着实做好了准备。
若这个苏军团长真的强行带走萧牧风，那他程方，就辞去这萧家客卿之位，伺机——
一掌拍死萧牧风！
为他那个惊才绝艳的义弟，除此大患！
然后，他程方，会在苏军团长面前，以死谢罪！
……
“天泽凡人赌斗……便是如此了……”
见苏军团长面露疑惑，张童张掌柜适时细细解释道。
他拿起了他那把无字无画的白扇，一边轻摇白扇，一边心中暗暗感叹。
程方这老货，怕是准备搏命了。
赵凌皱着眉头看着程方，思忖了一会儿，心中微微叹息。
但面上却嘴角一勾，笑道：“程道友，苏某不明白，如果贵府真的之前对萧牧风极好，”
“如贵府二公子所言，视萧牧风为亲弟弟的话，”
他笑意森森，“此时此刻，又为何如此抗拒苏某为他赎身呢？”不应该高兴吗？
话虽如此说，但赵凌此刻也是心中喟叹。
原本以为只是萧牧风这个年轻人误入歧途，偷主家的东西。
他赵凌念在萧牧风是穿越者身份上，替他还债，替他赎身，扶其走上正道，让其能在天泽大陆做点小生意之类的生存下去就行了。
但在萧牧风说出他的天灵根“卖了”后，赵凌就知道——
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了。
平心而论，挖人灵根这种大仇，换做是他赵凌，也是必然要把对方按在眼前的。
也就是因为落宝铜钱的铁律，萧家才不敢随意打杀萧牧风。
哪怕是萧牧风证据确凿偷了萧大少爷的法衣，管事王重，也需要用留影水晶取证后，再行私刑……
赵凌目光森寒的盯着眼前这位老客卿，他也明白，或许，这位老客卿的解法反倒是最优解。
可能活得不快乐，但至少，萧狗子——
也算能平安一生了。
……
程方并没有直接回答赵凌的质问。
他深吸口气，竖起了右手的小拇指，随即温声道：“军团长所言在理……”
他眼眸中寒芒一闪，左手抬起，捏出法诀，随即一道如水般利剑在指尖凝聚。
下一刻，他屈指一弹——
“呲！”的一声！
程方右手小拇指应声而断！
断指处血流如柱！
“程老！”“程老！”
两声惊呼声瞬间同时响起！
一道出自惊魂未定，面色惨白的萧钰。
刚刚还对程方颇有微词的他，此刻猛然起身，蹬蹬几步上前，两手握住程方右手，心神大震！
萧钰瞳孔猛缩，看向程方断指处，惨白的脸上甚至因为惊愕反而有了一丝红润。
萧钰没想到——
程老……竟然愿意为他萧家做到如此地步！
另一道惊呼出自持剑客卿，李桂李蟾宫，此刻，他眼眶颤动不已。
李蟾宫是知道的，程老早年受过重伤，此生结婴无望。
断肢复生这种事，只有元婴真人，甚至是元婴后期才有的神通！
李蟾宫亦没想到。
程老这狠辣一击，竟然——
是对他自己！
赵凌眼睛眯成一条缝，心中慨然一寒！
这个不声不响的老头，真他娘够狠的啊！
“苏军团长，”程方血淋淋的右手并未放下去，声音依旧温和。
“程某这一指，聊当为萧家这十年，对萧牧风的不公待遇赔罪！”
“程某立誓，”程方认真道，“如此不公之事！绝无可能再发生！”
“程某会视萧牧风为子侄辈，”
“萧家也好，铜城也罢……”
“程某，”程方苍老的眼眸里散出幽光，“以命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