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轰隆隆……
大地在哀鸣，在颤抖。
林风挣扎着逃离，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左肩贯穿的伤口，剧痛如潮。
他刚刚结束了一场生死豪赌，赌赢了。
金丹天骄王腾，身死道消。
然而，他还来不及喘息。
远方。
那片被他用引魂香和王腾自爆搅乱的主战场，彻底沸腾了。
山呼海啸般的咆哮，汇聚成毁灭一切的音浪，席卷而来。
在他的神识感知中，地平线的尽头，一道纯粹由“黑”组成的潮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大地，遮蔽着天空。
那是兽潮。
数以万计，被魔气彻底扭曲心智的妖兽，汇聚成的死亡洪流。
引魂香的余味，王腾金丹自爆的灵力残响，还有那颗三阶妖丹散发出的诱惑……
这一切，都让这片刚刚平息的战场，成了整个百里魔域最显眼的坐标。
他，就是坐标的中心。
跑？
他现在连御剑的灵力都难以提起，全身骨头仿佛都散了架。
怎么跑？
更让他遍体生寒的是，在那庞大的兽潮气息之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数股远超之前那头红头炽鹰的恐怖威压。
阴冷、暴虐、贪婪。
三阶妖王！
而且，至少有三头以上！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挣扎，在绝对的数量和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
就在林风心中涌起一股荒谬的绝望时。
天边，骤然亮起了十几道微光。
那光芒在昏暗的天幕下，初时如萤火，转瞬便化作撕裂长空的璀璨剑虹，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急速驰援！
援军！
林风精神一振，熄灭的心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十余道剑光便呼啸而至，精准地撕开空气，落在战场边缘，激起一圈圈尘浪。
光芒散去，露出十余名身穿两宗制式法衣的精英弟子。
为首一人，面容严肃，身形挺拔，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赫然是金丹初期。
青云宗，赵乾。
天骄会成员，也是这支援军小队的领队。
他们甫一落地，便被眼前惨烈的景象所震慑。
一个巨大的凹坑占据了战场的中心，方圆数百米的大地都被犁了一遍，空气中还残留着狂暴的灵力与魔气。
一头三阶妖王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残骸。
还有……不远处，那具死不瞑目的无头尸身。
“是王腾师弟！”一名眼尖的青云宗弟子失声惊呼。
赵乾的瞳孔骤然一缩，快步上前，当他看清那尸身上熟悉的法衣和配饰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王腾，死了？
那个被誉为宗门百年奇才，身负大帝之资的王腾，竟然死在了这里？
随后，他们的注意力，才终于落到了全场唯一的活人身上。
那个浑身浴血，衣衫褴褛，拄着一把破剑勉强站立的身影。
林风。
赵乾的探查神识一扫而过。
筑基初期。
气息萎靡，身受重伤，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
赵乾立刻就给林风下了定义。
一个在金丹修士与三阶妖王搏杀中，侥幸捡回一条命的低阶弟子。
运气不错。
仅此而已。
他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轻微的鄙夷，随即移开了视线，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远处那奔涌而来的黑色海啸所吸引。
“所有弟子听令！”
赵乾的声音洪亮而充满威严，试图驱散众人因王腾之死而产生的慌乱。
“区区兽潮，不足为惧！青云宗弟子，结青锋剑阵，正面迎敌！”
“天衍宗的道友，从旁策应，以符箓法术扰其阵型！”
命令清晰，果断。
却让林风的心微微一颤。
青锋剑阵？
那是宗门演武时，用来对付单个强敌的攻击阵法，优点是锋锐，穿透力强。
可现在他们要面对的，是数以万计，悍不畏死的妖兽洪流！
用这种锥形阵去撞击一片汪洋大海？
蠢货！
这个赵乾，要么是刚愎自用，要么就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白痴！
将自己的性命交到这种人手里，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林风看着那些虽然心有疑虑，但还是开始遵照命令，手忙脚乱布阵的援军弟子。
他缓缓吐出一口带血的浊气。
不能指望他们了。
唯一的生路，必须自己来创造。
他不动声色地，趁着所有人都在关注远方兽潮的混乱时机，拖着重伤的身体，退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之后，隐入阴影。
下一刻。
他催动了识海里的外挂。
【千面谱】。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从灵魂深处涌出，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那撕裂般的剧痛，被一股绝对的冰冷所压制、覆盖。
身上那件破烂不堪，沾满血污的内门弟子法衣，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寸寸消解，又寸寸重凝。
最终，化为了一袭一尘不染，于黑暗中依旧散发着微光的雪白长袍。
他那萎靡虚弱的气息，在短短一息之内，被一股冲天而起的孤高剑意彻底取代。
“霜”的伪装。
降临此地。
当林风从岩石后再次走出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他没有刻意做什么，只是迈开脚步，朝着那群正在布阵的弟子，缓缓走去。
一步。
正在移动位置，准备结阵的几名弟子，动作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向旁边避让。
两步。
全场所有正在运转灵力的修士，都感觉自己的法诀一滞，经脉中的灵力仿佛被冻结了一般，运转晦涩。
援军小队全员的动作，都凝滞了。
正准备再次下令，催促众人的赵乾，感觉即将出口的呵斥，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死死卡在了喉咙里。
所有人的身体都在本能地发出预警。
那是一种面对天敌般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
那道缓步走来的白衣身影，明明没有任何灵力外放，却给他们带来了比远处那万千兽潮还要恐怖百倍的压力！
他是谁？
他从哪里来的？
“霜”无视了所有人惊骇、恐惧、疑惑的反应。
他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走到了赵乾的面前。
他没有说任何话。
只是平静地，摊开了手。
一枚雕刻着繁复云纹，通体由不知名暖玉制成的玉令，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天衍宗，圣女令。
看到这枚玉令的瞬间。
队伍中，那几名来自天衍宗的弟子，先是愣住，随即脸色剧变，犹如看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事物。
下一秒。
他们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右手抚胸，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行使了宗门最高级别的礼节。
“天衍宗弟子，拜见持令者！”
这一跪，如同几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领队赵乾的脸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青一阵，白一阵。
他被架在了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
质疑圣女令的真伪？
那等于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毁两宗刚刚缔结的联盟，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承认？
那他这个金丹领队，岂不是要听从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家伙的命令？
他的指挥权，就在这无声的跪拜中，被彻底剥夺。
林风收起了圣女令。
他一手负后，另一只手，指向那已不足千米，黑压压一片，几乎要将天空都吞没的黑色兽潮。
“结玄武御水阵。”
“十息之内。”
“阵不成，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