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公正……)
这两个词,连同照美冥那充满改革热忱的眼神,在他心中不断回响。
(过于追求某种理想的“公平”……或者说,在错误理解下对“公平”的狂热追求……其后果,未必是繁荣,反而可能是毁灭性的。)
一段并非属于这个世界、却同样惊心动魄、甚至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历史”,骤然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记忆库中。
他想起了另一个古老文明,在一个极其特殊的动荡时期。
(“计划经济”下的绝对平均主义,“大锅饭”……)
他的眼神微冷,仿佛看到了那个时代虚幻的图景:所有生产资源被强行收归公有,分配上追求极致的“公平”——无论付出多少劳动,无论能力高低,理论上获得近乎相同的报酬与口粮。抹杀个体差异,否定按劳分配,将“公平”曲解为结果上的绝对均等。
(初衷,或许是为了建立一个没有剥削、人人平等的理想社会。理论蓝图,也描绘得如同儒家经典中憧憬的“大同世界”一般美好。)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铁律。
(结果呢?)
他的脑海中掠过触目惊心的景象:生产积极性被彻底扼杀,因为干多干少一个样;生产效率急剧下滑,因为缺乏有效的激励与竞争;资源错配与浪费达到惊人程度,因为计划难以匹配瞬息万变的实际需求;最终,是席卷全国的、骇人听闻的大饥荒……生产力的倒退,经济的崩溃,以及随之而来难以计数的生命损失。
(那不仅仅是一场经济灾难……)
佐助的眉头深深蹙起。他记得,那场源于错误政策导向的浩劫,其影响之深远,超乎想象。
(它几乎打断了一个古老文明现代化进程的脊梁,造成了难以估量的“人才断层”和“技术断层”。整个社会的知识传承、科技创新、乃至基本的文化自信,都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文明的活力被严重窒息,恢复元气耗费了数十年,甚至可以说,文明发展的轨迹因此被强行扭曲,出现了长达近一个世纪的、显着的“文明发展滞缓期”或曰“断层”。)
(一个美好的理念,一旦脱离了实际,脱离了人性,脱离了发展阶段,被盲目地、极端地推行,其带来的反噬,足以吞噬掉整个文明的未来。)
照美冥听完佐助那番关于“公平”与“公正”的精辟论述,一时间竟有些失神。她妩媚的眼眸中光华流转,那里面交织着对木叶能拥有如此洞见深远改革者的深切羡慕,以及一种仿佛看到理想中治理蓝图在眼前徐徐展开的悸动与震撼。这少年寥寥数语,揭示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统治哲学,远比单纯的武力威慑更令她心驰神往。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隐约的海浪声如同背景音般低吟。片刻后,照美冥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将胸中积压的震撼与复杂感慨缓缓吐出。她再次看向佐助时,目光变得格外专注、锐利,甚至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纯粹出于上位者对顶尖人才的本能爱惜与炽热渴望。
“真是……令人惊叹的见解。”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柔和了几分,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真诚与力量,“木叶能有你和纲手大人这样的存在,实在是……幸运得令人羡慕。”
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这个姿态打破了些许水影的威仪,让她显得更加真诚,却也无形中带来了一种更具压迫感的专注。那双仿佛能勾魂夺魄、洞察人心的眼睛牢牢锁定佐助,红唇轻启,吐出了一个足以在忍界掀起轩然大波的邀请:
“佐助君,”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魅力,却又充满了作为一村之影的郑重与诚意,“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环境,一片更广阔、更需要你的海域,来施展你的才华与抱负呢?”
她稍作停顿,让这个问题的惊人重量在寂静的空气中充分显现,然后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留在雾隐,如何?”
这直接的招揽已然足够震撼,但照美冥似乎觉得力度还不够。不等佐助回应,她紧接着又抛出了一句分量更重、意图更为复杂、也更容易产生微妙歧义的话。她的目光灼灼,语气中带着无比的笃定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预言般的期许: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眼界和器量……假以时日,你绝对是足以成为水影的男人。”
这句话,在安静的办公室内清晰地回荡。
“水影的男人……”
从字面意思和语法上解读,是指“有资格成为水影的男性”。但在照美冥那带着独特成熟魅力、些许暧昧语气以及她那双波光流转、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的美眸注视中,这句话在传入听者耳中的瞬间,似乎就被赋予了双重含义。它既可以理解为对他个人能力与潜质的最高认可——认为他未来绝对有资格坐上水影之位;但结合照美冥本人是目前单身且极具魅力的女性水影,以及她话语中那若有似无的、超越公事公办的情愫,又很容易让人下意识地、心跳加速地听成另一种更加私人的意思——成为她这位现任“水影”的“男人”。
“!”
站在她身后的青猛地瞪大了他那只独眼,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写满了错愕、难以置信,甚至有一丝慌乱。他张了张嘴,差点就要忍不住出声提醒自家水影注意措辞的严肃性和可能引发的误解。就连一向腼腆沉默的长十郎也瞬间涨红了脸,目光在照美冥和佐助之间慌乱地游移,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显然他那颗敏感的心也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句话里潜在的危险歧义。
办公室内的气氛,因这句意图微妙、极易引人遐想的话语,瞬间变得有些凝滞、暧昧和古怪起来。
照美冥似乎并未察觉自己话语中那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歧义,或者说,她并不在意,甚至这可能本就是她刻意为之的一种试探与招揽策略。她依然目光灼灼地看着佐助,等待着他的回应。那眼神中,既有对顶尖人才势在必得的渴望,似乎也掺杂着一丝更为复杂的、属于她个人对这个神秘而强大少年的纯粹欣赏与某种难以言明的期待。
佐助被照美冥这大胆而歧义丛生的邀请弄得微微一怔,即便是以他的冷静,也因这过于直白且含义微妙的招揽而出现了瞬间的凝滞。随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开口拒绝,语气虽然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稳,但那份拒绝的意味却如同出鞘的刀锋,斩钉截铁,不留任何幻想:
“水影大人的厚爱,我心领了。” 他微微颔首,算是表达了基本的谢意与礼节,但接下来的话语却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清晰地将界限划开,“不过,恐怕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他抬起眼,黑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犹豫或挣扎,只有一种近乎理所当然的淡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如同太阳东升西落般不可更改的自然规律:
“在木叶,我差不多已经是……嗯,公认的、要成为火影的男人了。” 他刻意将“火影”二字稍稍加重了音节,与照美冥刚才的“水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和直接的回应。这句话同样存在着理论上的双重解读空间,但在此刻针锋相对的语境下,其含义清晰无比、不容误解——他的未来、他的根基、他注定要登上的位置,早已与木叶紧密相连,无可动摇。
似乎是为了彻底打消照美冥可能残存的念头,也为了将话题从这略显尴尬的招揽上引开,佐助话锋一转,目光越过了风情万种的照美冥,落在了她身后那位因为刚才那句歧义话语而依旧面红耳赤、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年轻护卫身上。
他伸手指向长十郎,语气变得客观而平静,甚至带着一点仿佛是前辈审视后辈、指点江山般的意味:
“至于雾隐的未来,以及您所说的‘水影’之位……依我看,您身边的这位护卫,如果能够得到系统而严格的培养,假以时日,或许……会是更合适的人选。”
(长十郎……没错,按照原本的轨迹,他确实是未来的六代水影。性格敦厚隐忍,责任心强,对村子有着无可置疑的忠诚和热爱,这些品质作为影来说,倒也基本合格。)
然而,这个基于“原着”的肯定念头刚刚闪过,另一个更加现实、甚至带着点无奈和挑剔的评价便紧接着浮上佐助心头:
(不过……实力上,嗯,说实话,放在五影那个层次里比较,真的很水啊……和平时期守成或许还行,真要遇到大战……)
他打量着长十郎那略显单薄的身板、总是习惯性低垂的目光以及那缺乏顶尖强者应有霸气的气场,回想起“原着”中这位六代水影在战场上的表现。平心而论,长十郎的刀术和双刀·鲆鲽的运用有其独到之处,但放在历代五影,尤其是需要应对晓组织、乃至后续可能更大危机的标准下衡量,其在战斗经验、决断力、尤其是绝对实力的硬指标上,确实显得有些不尽如人意。称之为“历代最水影”或许有些苛刻和戏谑,但实力上的短板,确实是客观存在、无法忽视的事实。
(照美冥之后,雾隐看来是真的青黄不接,人才断层严重啊……否则也不会……)
这个带着些许唏嘘的认知,让他更加坚定了拒绝的念头。木叶内部的改革、晓组织的威胁、乃至更长远布局已经足够他耗费心神,他可没兴趣,也没那个精力,再来接手一个内部问题重重、未来顶梁柱实力还略显“水分”的雾隐村。
“欸?!我、我?!”
被突然点名的长十郎猛地抬起头,脸上先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随即迅速被一种受宠若惊的巨大慌乱所取代,连耳根都红透了。“不、不行的!佐助大人您太过奖了!我、我还差得远呢!根本、根本不可能!”他连连摆手,声音都因为紧张而变了调,下意识地就往身旁稳重的青身后缩了缩,似乎想把自己藏起来,躲避这突如其来的、令他惶恐的“高度评价”。
照美冥看着佐助那毫无商量余地的坚定态度,又瞥了一眼自家那羞赧得几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护卫,不由得哑然失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遗憾,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和对自己人的维护与宽容。
“呵呵……”她轻笑着,巧妙地接过了话头,既接受了佐助对长十郎的“提名”(无论其中有多少客套成分),也将那略带尴尬与试探的邀请篇章轻轻翻了过去,“长十郎确实是个忠诚可靠的好孩子呢,我们自然会好好培养他的。”
只是,她再次看向佐助时,目光中那份对其才华的欣赏与无法招揽至麾下的深深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