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照美冥表达了雾隐的无奈与妥协之后,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凝滞,沉重得能压弯人的脊梁。那份放弃守护尾兽的屈辱,像无形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一直沉默站在水影身后的青,脸上皱纹似乎更深了。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为这份痛苦的抉择再增添一丝站得住脚的理由,或者说,是想为自己和村子寻找一个能稍微安抚内心的借口。他上前半步,那只未被白色眼罩覆盖的独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刻意强撑的底气,补充道:
“佐助君,或许……情况也并非全然悲观,我们并非毫无依仗。” 他抬起手,仿佛要指向窗外那无边无际的大海,“我们雾隐村孤悬海外,四面环水,拥有得天独厚的天然屏障。这茫茫无际的汪洋,就是我们最宽阔、最难以逾越的护城河。即便……即便暂时失去了三尾的威慑,其他大陆上的国家,想要跨越这重洋天堑来攻打我们,也绝非易事,必然要付出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
这番话,像是在向佐助解释,更像是在努力说服他们自己,试图用地理上的绝对优势,来冲淡放弃尾兽所带来的战略劣势和内心深处那份难以启齿的屈辱感。
佐助静静地听着,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三位雾隐的核心人物——努力维持着表面镇定、眼底却藏着疲惫的美丽水影,试图用苍白的理由掩盖无力感的元老,以及紧握刀柄、内心充满不甘却只能接受现实的年轻护卫。他完全理解他们此刻复杂的心境,那是一种在现实重压下,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做出的、痛苦而憋屈的抉择。
他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中听不出丝毫的嘲讽或轻蔑,反而带着一丝仿佛穿透了历史迷雾的、深沉的惋惜。他抬起眼,黑色的眼眸如同深潭,看向照美冥和青,语气平稳地陈述了一个基于地理和历史事实的假设。这个假设,却像一根精准的探针,轻轻刺入了雾隐心中某个隐秘而从未真正愈合的伤处:
“青先生说的不错,雾隐的地理位置,四面环海,易守难攻,确实是忍界少有的天然堡垒,是命运赐予的厚礼。”
他话锋微转,声音依旧没有波澜,却带着一种引人深入思考的、近乎冷酷的穿透力:
“是啊,以雾隐这般独特而优越的地理条件来说……我有时会想,如果当年,在三代水影执政的那个关键时期,没有选择主动打破孤立锁国的状态,没有积极地、甚至可说是狂热地参与到那几次席卷整个大陆、惨烈无比的忍界大战之中……”
他略微停顿,让话语中的假设意味更浓:
“或许,凭借这海外桃源的绝对安宁,彻底避开大陆上无休止的纷争与消耗,默默积蓄力量,潜心发展数十年至今的雾隐……说不定,真的有机会超越其他四大国,成为当今忍界……当之无愧的最强忍村。”
这个大胆的、未曾发生的假设,像一道突如其来的强光,骤然照亮了一段被“血雾之里”的极端黑暗所掩盖的、关于国家战略根本抉择的往事。那是在更早的源头上,或许就走错的一步棋。
“……”
照美冥的瞳孔骤然收缩,涂抹着艳丽口红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仿佛在压抑着某种翻涌的情绪,没有立刻说话。青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那只独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被更深的、积年累月的懊悔与痛楚所淹没。就连年轻的长十郎,虽然对那段历史知之不详,也从这凝重的气氛和前辈们的反应中,隐约明白了佐助话语中沉重的分量,他不自觉地低下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佐助的话,没有任何直接的指责,却比任何尖锐的批评都更让人感到窒息和难受。他轻描淡写地点出了一个残酷至极的可能性:雾隐如今的衰弱与困境,或许并不仅仅是因为“血雾之里”那令人发指的内部政策,更可能源于更早时期,在国家最高战略方向上的一次致命误判——主动放弃了地理优势赋予的、可以偏安一隅、独立发展的黄金机会,盲目而热血地卷入了大陆强权争霸的残酷漩涡,最终在连绵大战中耗尽元气,国力大损,乃至为后续一系列内部极端政策的出台和悲剧的发生,埋下了最深沉的祸根。
这个认知,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让办公室内本就弥漫的无力感,瞬间沉入了更深的、带着历史悔恨的渊薮之中。那不仅仅是对现状的无奈,更是对一条可能存在的、更好的、却永远无法踏上的道路的追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