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洞中魔影
洞穴内部远比从外面看起来深邃宽阔。
刚一踏入,一股混合着浓重水汽、陈年霉腐以及某种生物巢穴特有的腥臊气味便扑面而来,几乎令人作呕。光线在这里几乎被完全吞噬,只有洞口透入的微弱天光,勉强勾勒出近处嶙峋怪石的轮廓,再往深处,便是纯粹的、粘稠般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与光线。
张清玄指尖悄然腾起一簇豆大的纯白星火,光芒虽不耀眼,却异常稳定,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驱散了方圆数米的黑暗,也将周围的环境清晰地展现在三人眼前。
洞壁湿滑,布满了深绿色的苔藓和某种暗红色的、类似菌斑的附着物,脚下是坑洼不平的地面,积着深浅不一的水洼,踩上去发出“啪嗒”的轻响,在死寂的洞穴中格外清晰。洞顶垂落着不少粗细不一的钟乳石,滴滴答答地落下冰冷的水珠。
“跟紧,注意脚下和头顶。”张清玄的声音在狭窄的洞穴通道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他灵觉全开,如同无形的触手向前延伸,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
凌薇紧随其后,红色劲装在星火微光下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色泽。她手中扣着一张符箓,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两侧的黑暗。明远则落在最后,脸色有些发白,刚才洞口符箓失效让他收起了几分轻视,紧握着一柄尺长的桃木剑,显得有些紧张。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发污浊,那股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味道也越来越浓。通道开始出现岔路,如同迷宫般蜿蜒曲折。
“清玄师兄,走哪边?”凌薇低声问道,在这种环境下,她下意识地依赖着曾经宗门内最惊才绝艳的师兄。
张清玄停下脚步,闭上双眼,灵觉仔细分辨着空气中能量流动的细微差别。几息之后,他指向左侧一条更加狭窄、气息也更为阴寒的通道:“这边。怨气和那种被奴役的麻木感更重,还有……很淡的生机残留,可能是那些孩子。”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密集,仿佛有无数只脚在湿滑的地面上爬行。
“有东西来了!”明远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星火光晕的边缘,开始出现影影绰绰的身影。那是一种约莫半人高、形似猿猴却又浑身布满湿滑鳞片的生物。它们四肢着地,指爪尖锐,在岩石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它们的眼睛是浑浊的黄色,闪烁着饥饿与疯狂的光芒,嘴角咧开,流出粘稠的涎水,发出“嗬嗬”的低喘。
“是‘水魈’?”凌薇认出了这种常伴阴水而生的精怪,但眼前这些水魈的状态明显不对,气息更加暴戾,眼神中也缺少了精怪应有的灵性,只剩下纯粹的破坏欲。
“是被邪术污染、催生出的变种。”张清玄语气凝重,“它们被剥夺了灵智,只剩下猎食和守卫的本能。小心,它们的爪牙可能有毒,而且数量不少。”
话音刚落,最前面的几只变异水魈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后肢猛地蹬地,如同离弦之箭般扑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敕!”凌薇反应极快,手中符箓瞬间激发,化作一道炽热的火线,精准地命中当先一只水魈。那水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上腾起黑烟,翻滚着跌落在地,但挣扎了几下,竟又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只是动作迟缓了许多。
明远也挥动桃木剑,剑身泛起淡金光芒,斩向另一只水魈。桃木剑砍在水魈坚硬的鳞片上,发出“铿”的声响,竟未能将其斩断,只是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痕迹,反而激起了水魈的凶性,更加疯狂地扑向他。
“它们的防御力被增强了!”明远惊骇道,一时手忙脚乱。
张清玄并未直接出手,他目光冷静地观察着。这些变异水魈个体实力不算太强,大约相当于炼精化气中后期的修士,但它们的鳞片异常坚韧,对普通道法有一定抗性,而且……数量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的黑暗通道中涌出,眨眼间就有二三十只将他们隐隐包围。
“攻击关节和眼睛,那是弱点。”张清玄出声提醒,同时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星火之力如同手术刀般射出,精准地点在一只从侧后方偷袭凌薇的水魈膝关节上。
“噗嗤!”那水魈的膝盖瞬间被洞穿,发出一声哀嚎,踉跄倒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凌薇和明远得到提示,立刻改变策略。凌薇身法灵动,符箓专攻水魈脆弱的眼窝和四肢关节,效率大增。明远也稳住心神,桃木剑招式变得刁钻,不再追求一击必杀,而是不断在水魈身上留下伤口,削弱其行动力。
然而,水魈的数量实在太多,它们悍不畏死,前仆后继。洞穴空间有限,三人背靠背抵御,依旧显得捉襟见肘。明远一个不慎,被一只水魈的利爪划破了手臂,顿时一股麻痹感传来,动作一滞,眼看另一只水魈的血盆大口就要咬向他的脖颈!
“明远师兄!”凌薇惊呼,想要救援却已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清玄动了。他身形未移,只是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扑向明远的水魈虚虚一握。
“嗡——!”
一股无形的力场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范围内七八只水魈的动作瞬间变得无比迟缓,如同陷入了粘稠的胶水中,包括那只即将咬中明远的水魈,獠牙距离明远的喉咙只有寸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张清玄墨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吐出一个字:“碎。”
“嘭!嘭!嘭!”
那几只被力场束缚的水魈,身体如同被无形巨力碾压,猛地向内塌陷、扭曲,随后轰然爆裂开来,化作漫天腥臭的血肉碎块,被纯白的星火一卷,瞬间净化蒸发,连痕迹都没留下多少。
这突如其来、近乎碾压般的力量,让凌薇和明远都愣住了。尤其是明远,看着近在咫尺爆碎的水魈,感受着那瞬间消散的恐怖气息,额头冷汗涔涔而下,看向张清玄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
剩下的水魈似乎也被这恐怖的一幕震慑,发出恐惧的呜咽声,暂时停止了攻击,退缩到光晕边缘的黑暗中,浑浊的黄眼睛惊疑不定地盯着张清玄。
“走。”张清玄收回手,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继续朝着选定的通道深处走去。星火微光摇曳,映照着他平静的侧脸和慵懒的步伐,与这阴森恐怖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强大。
凌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快步跟上。明远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张清玄的背影,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只是这一次,他刻意落后了半个身位,不敢再与张清玄并肩。
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地势越来越低,空气中的水分也越发充沛,甚至能听到隐约的地下河流淌声。沿途开始出现一些令人触目惊心的痕迹——散落的白骨,有些细小像是孩童的,有些粗大则属于成年人;破碎的、沾满污秽的衣物碎片;以及一些绘制在洞壁上的、扭曲诡异的符文,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这些符文……是茅山的‘聚阴炼傀’禁术!”凌薇辨认着那些符文,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玄冥大师兄他……他真的堕入邪道至此!竟然用活人……还有孩子来炼制这些怪物!”
张清玄在一处较为宽阔的、类似洞中大厅的地方停下脚步。这里的地面上刻画着一个巨大的、与西郊工厂类似的邪阵,阵眼处堆积着不少白骨,中央还有一个以黑色石头垒砌的简陋祭坛。祭坛上摆放着几个小小的、脏兮兮的布娃娃和破旧玩具,上面缠绕着浓重的怨念与恐惧。
“这里是一个中转站,或者说,‘加工点’。”张清玄扫视着周围,声音低沉,“被诱拐来的孩童,一部分可能被用于更邪恶的仪式,另一部分……他们的恐惧和怨念被抽取,用来污染和催化这些水魈,使其变成只知道杀戮的傀儡。”
他走到祭坛边,拿起一个眼神空洞的布娃娃,指尖拂过,感受到上面残留的、令人心碎的绝望情绪。
“玄冥的理念,是剥离‘丑陋’的人性,建立绝对秩序的鬼国。而这些无辜孩童的纯粹恐惧与怨念,在他看来,或许是比成人复杂的善恶更‘纯粹’的能量来源,是构建他理想国度的‘砖石’。”张清玄的话语中听不出喜怒,却让凌薇和明远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为了一个扭曲的理念,视人命如草芥,甚至将魔爪伸向无辜的孩童……这已非简单的道途分歧,而是彻头彻尾的魔行!
“我们必须阻止他!”凌薇握紧拳头,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嗯。”张清玄放下布娃娃,目光投向大厅另一端一个更加幽深、散发出更强能量波动的洞口,“前面,应该就是核心区域了。小心,那里的守卫,恐怕不再是这些没脑子的水魈了。”
他率先向前走去。星火的光芒投入那幽深洞口,仿佛被黑暗吞噬,只能照亮前方很短的一段距离。
洞内深处,隐隐传来锁链拖曳的沉重声响,以及某种庞然大物压抑的低喘。
新的危险,已在黑暗中蛰伏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