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走了。
那天之后，她再没出现过。仿佛江城这个人间蒸发了。
林野没去找，也不知道该怎么找。那句“道不同”像一根冰冷的钉子，把他钉在了原地。他有时候会下意识地看向院子门口，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每次都是失望。心里头空了一块，风吹过去，凉飕飕的。
他把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失落，连同对铁柱的愧疚、对赵凯的仇恨，全都压了下去，转化成一种更极致的、对外扩张的动力。
四海不能停，更不能垮！他得让所有人都看看，他林野选的路，哪怕跪着，也能走通！
“利来”赌档的生意被他经营得更加铁桶一般。规矩立得更严，看场子的人手增加了一倍，巡逻值守的时间也拉长了。他甚至还从强子挑出来的人里，组建了几个机动的“巡逻队”，不在赌场待着，专门在城南这一片转悠，盯着任何可疑的动静，也顺带“维护”一下这片区域的“秩序”。
这手笔，这做派，越来越有赵凯那种划分地盘、经营势力的味道了。
黑皮和阿彪对此举双手赞成。铁柱的死刺激了他们，也让他们更加认同林野这种“以暴制暴、以狠立足”的逻辑。他们觉得，野哥终于彻底放开了，这才是干大事的样子！
两人也更加卖力，甚至主动提出，可以利用赌场聚集的人气和现金流，再拓展点“来钱快”的周边业务。
“野哥，你看啊，”黑皮凑到林野跟前，眼里闪着光，“来咱们这儿玩的，不少都是输光了兜底的，急着翻本。咱们可以……放点印子钱给他们，利息嘛，比钱庄高那么一点点，来钱快得很！”
印子钱？高利贷？
林野眼皮跳了跳。这玩意儿比开赌场更损阴德，利滚利，不知道逼死过多少人。他本能地有些抗拒。
阿彪在一旁帮腔：“野哥，这世道就是这样，你不赚这钱，别人也赚！赵凯那边早就这么干了！咱们有了钱，才能招更多兄弟，买更好的家伙，才能跟赵凯干到底啊！”
“就是！铁柱的仇不能不报！”黑皮提到铁柱，眼睛又红了。
林野沉默了。他看着桌上“利来”赌场这半个月的账目，那数字确实可观，但要想快速壮大，要想应对赵凯接下来不知何时会来的更猛烈报复，似乎还远远不够。
报仇，需要实力。实力，需要钱。
他心里那杆天平，在兄弟的血仇和模糊的底线之间，剧烈地摇晃着。
最终，报仇的欲望和生存的压力，压垮了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坚持。
“……可以试试。”林野的声音有些干涩，“但是，规矩要定死！利息……不能太高，至少，不能比赵凯那边更黑。逼债可以，不到万不得已，不准伤人，更不准动人家眷。”
黑皮和阿彪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喜色。“明白！野哥你放心，我们有分寸！”
看着他们兴冲冲离开的背影，林野心里没有丝毫轻松。他知道，这口子一开，后面会变成什么样，可能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下面赌场里喧嚣的人群。那些赌徒们或狂喜或绝望的脸，在摇晃的灯火下显得格外扭曲。
他攥紧了拳头，骨节发白。
狠。必须狠。对别人狠，对自已更要狠。
苏禾说他变了。也许吧。但这江城，何尝不是个吃人的地方？想要不被吃掉，就只能变得比它更凶，更狠！
他把心里那点残存的柔软和犹豫，连同对苏禾那份说不清的感情，一起深深地埋了起来，在上面盖上了一个血红的“狠”字。
这字，是用铁柱的血写就，用猴三的命描边，如今，又要用更多看不见的东西来填充。
路，好像越来越窄了。但他只能往前走，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