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事情是这样的。
他们是来讨债的。
不是我的债,而是整个该死世界的债。
这条隧道……就像蛇的内脏,无尽地扭曲着。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手腕上的伤口刺痛不已,鲜血直流,而这些墙壁上的符文正对此做出反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青蘅的话在我脑海中回响:“不是灵气……是意识碎片。”这不仅仅是一座古墓,这简直就是个该死的绞肉机。
我终于明白“迎天使礼”是什么了:一台机器,一个为上面的某个东西收割灵魂的农场。
然后,我看到了祭坛……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映天镜……碎了。
一个沸腾的池子,还有他们正在孕育的那个扭曲、不自然的东西……一个已经裂开的母体。
血液呈现出夕阳的颜色。
一只苍白的小手,滴着金色的脓水,伸了出来。
它的手掌上有一个像鞭子一样的图腾,就像那个混蛋星穹使者一样。
“它没有心跳……里面是空的!”桃枝尖叫道。
空的……一个容器。
这个认知如同一记重拳击中了我。
这根本就是个该死的傀儡,是上界的某个东西降临的方式。
墨九渊出现了,双眼布满血丝,长袍被染成了深红色。
他来这里是为了推动一切,引爆血核阵列,完成他的勾当。
他以为他赢了。
他以为我是问题所在。
他错了。
“你以为我是来偷东西的?”我冷笑一声,胸口的兽首纹身灼烧起来。
我狠狠地咬了下去,尝到了血的味道,然后将我心头的血猛地注入池中。
就在我这么做的时候,镇魔殿有了反应。
我能感觉到,它与我的血液和殿堂产生了共鸣。
“检测到高纯度神性载体。启动‘逆祀’程序!”
那个伪天使被从血腥的子宫中扯了出来。
一道猩红色的光柱!
但在它能够起飞之前,镇魔殿将它抓住了。
那个“天使”被拖进了殿里。
墨九渊只能难以置信地尖叫:“不可能!那是上界的圣胎!”
但我还没完。
我看到37个孩童的灵魂从某处出现,我集中精神,镇魔殿开始扩张,一个新的领域形成了:“赎罪狱”。
它从镇魔殿的根基上生长出来,他们开始吟唱。
他们的吟唱就像枷锁,束缚着那个天使。
我吞下了提纯后的“神性本源”,胸口的兽首纹身延伸开来,蔓延到我的胸膛和后背。
我感觉……某种古老的东西在我体内苏醒了。
我们周围的宫殿开始崩塌。我们要出去了。
“三千年来……”墨九渊的话像是临死前的喘息,“我不过是条看门狗……”他的骨珠碎成了粉末。
然后场景切换……
在上界破碎的映天镜那里,一道命令下达:“启动‘清栏计划’——屠杀所有不合格的牧场。”
我的血液都凉了。
一阵冰冷的风席卷而过。
我能感觉到。
这股冷风……不一样。
它带着一丝某种东西的气息,某种来自远方的东西,某种在等待的东西。
世界似乎屏住了呼吸。
我知道风是从哪里吹来的。
北方。
我望着天空大笑:“来吧。送到我坟墓前的货总是包邮的。”
幽深的通道仿佛巨兽的食道,湿滑而黏腻,顾玄的身影在吴三梆拼死开启的秘道中如一道鬼魅,迅速前行。
腕骨上的伤口不再是简单的创伤,流淌出的血液仿佛拥有了生命,正与石壁上那些诡异扭曲的巫族符文发生着低沉的嗡鸣共振。
血丝在空中蒸腾,化作肉眼难辨的红雾,被石壁贪婪地吸收。
“不对!”识海中,青蘅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凝重,“顾玄,这里的空气……有问题!这不是灵气,也不是阴气,是‘识屑’!”
识屑?
顾玄脚步一顿,双眸微眯,神念如潮水般铺开。
他瞬间捕捉到了青蘅所说的东西——那是在石壁缝隙、在空气的每一寸角落里,都漂浮着的,亿万万点比尘埃更细微的光尘。
它们没有温度,没有质量,如同神魂被投入磨盘后碾出的灰烬,漫无目的地游荡,带着一种死寂的悲鸣。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
所谓“迎天使礼”,迎接的根本不是什么神圣的使者,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献祭!
那面映天镜,就是一个巨大的灵魂粉碎机,将无数活人的神魂吸入、碾碎,化作这种被称为“识屑”的能量饲料,通过某种未知的渠道,供养给那高高在上的所谓“上界”!
怒火与寒意同时从心底升起,顾玄的速度陡然加快,身影化作一道残影,冲向通道的尽头。
主祭坛的景象,比他想象中任何地狱绘图都要骇人。
巨大的映天镜虽然已经碎裂,但它下方的血池却依旧如同沸腾的岩浆,咕咚咕咚地冒着血泡。
血池中央,那被当做活体子宫的“池母”,腹部那道狰狞的裂口已经扩张到了极限。
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小手,已经完全伸了出来,五指纤长,指尖上正缓缓滴落着浓稠的、散发着神圣气息的金色乳浆。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只小手的掌心,赫然浮现着一个金色的图腾——一根盘绕的牧鞭!
与之前那位星穹使者眉心的印记,一模一样!
“它……它没有心跳!”桃枝的声音在他怀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与尖叫,“哥哥,它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空的?
顾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他瞬间明白了。
这哪里是什么“伪天使”,这根本就是一具为上界意志准备的、完美无瑕的“人偶”!
一具等待神识灌注的容器!
真正的目的,是让某个上界的强大存在,借这具由无数生灵血肉与神魂浇灌而成的躯壳,降临到这个世界!
就在这一刻,整个地宫猛然剧震,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
“顾玄!”一声饱含无尽怨毒与疯狂的咆哮炸响,墨九渊的身影出现在祭坛的另一端。
他披着破碎的血色长袍,浑身浴血,面容扭曲得不似人形,双眼赤红如鬼,“你敢毁我三千年的通天之路?!我要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他双手疯狂结印,一股毁灭性的气息从他脚下蔓延开来,整个地宫的血核阵列被瞬间激活,准备引爆,将这里的一切都化为齑粉。
然而,面对这同归于尽的疯狂,顾玄不退反进,嘴角咧开一抹森然的冷笑:“你以为,我还跟上次一样,是来偷东西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伸手,狠狠撕开自己胸前的衣襟!
“嗤啦!”
衣衫破碎,露出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片与镇魔殿外壁浮雕一般无二的兽首纹路!
那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每一根线条都在呼吸,散发着镇压万古的恐怖气息!
“噗!”顾玄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冥河之血本源的精血,如同一道血色箭矢,喷射而出。
他反手一掌,裹挟着这口精血,狠狠拍向那沸腾的血池!
“你……!”墨九渊的咆哮戛然而止,
轰——!!!
刹那间,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巨兽睁开了双眼!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意志,从虚无中苏醒,整个镇魔殿的虚影在顾玄背后轰然显现,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宏大轰鸣!
一行冰冷的金色神文,在虚空中灼烧成型:
检测到高纯度神性载体……启动‘逆祀’程序!
“逆祀”二字出现的瞬间,那翻腾不休的血池仿佛被按下了倒带键!
池水疯狂倒流,形成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
那只即将完全降世的“伪天使”,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竟被一股无可抗拒的伟力从“池母”体内强行剥离!
它被海量的血气与神纹包裹,化作一道粗壮的猩红光柱,冲天而起,似乎想要撕裂空间逃离。
然而,镇魔殿的虚影只是微微一震,一只由黑雾构成的巨爪探出,如同苍鹰搏兔,一把将那光柱拦腰截断,轻而易举地拖入了殿中!
“不!不可能!”墨九渊目眦欲裂,状若癫狂,“那是上界赐予的圣胎!是神降的凭依!你怎么可能……”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他看到,顾玄的双目已经化作了纯粹的墨色,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在他背后,那座镇魔殿虚影旁,另一座更加古老、更加恢宏的殿堂幻影——英灵殿,缓缓浮现。
殿门无声地开启,三十七道模糊的孩童魂影,鱼贯而出。
他们不再是茫然的怨灵,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冷光,口中齐齐低声诵念,声音汇成一股撼动神魂的洪流:
“以我残魂,铸尔枷锁!”
镇魔殿内,那“伪天使”光团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疯狂挣扎。
但万千由怨魂之力化作的黑色锁链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它层层缠绕,死死捆住。
这些锁链仿佛带着某种规则之力,竟在硬生生地剥离其体内那尚未被激活的神性烙印!
随着神性烙印被一丝丝剥离,镇魔殿开始剧烈扩张、重组!
一座全新的、充满了审判与炼化气息的区域雏形,在殿堂深处缓缓显现——第四区域,“赎罪狱”!
专司囚禁、镇压、并炼化“伪神级”存在!
顾玄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微微晃动,但他的眼中却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狂焰。
他缓缓抬头,看向那在“赎罪狱”中被怨魂锁链和殿堂之力反复碾压的“神性本源”,嘴角溢血,笑容却无比狰狞。
“你说它是天使?”
“在我眼里,它不过是一块……贴着标签的肉罢了。”
他朝着虚空猛然一抓!
“赎罪狱”中,那被提纯到极致的“神性本源”,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瞬间跨越空间,没入顾玄眉心!
轰然一声巨响,仿佛宇宙初开,他体内的冥河血脉彻底沸腾!
胸膛上的兽首纹路光芒大盛,并开始疯狂蔓延,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上,攀附至他的脸颊两侧,仿佛某种被遗忘的古老身份,正在他的身上彻底复苏!
地宫的崩塌已经到了极限,巨大的石块如雨点般落下。
顾玄抱紧怀中的桃枝,转身一步踏出,身影已在百丈之外,从废墟中从容退出。
身后,是墨九渊跪倒在干涸血泊中的身影。
他手中的那串骨珠“咔嚓”一声,尽数碎裂成粉末,飘散在风中。
他抬起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彻底的绝望和茫然。
“三千年……我守了三千年……原来,我不过是条……看门狗……”
与此同时。
在凡人无法窥探的高空云层之上,某处不可见的星穹神殿中。
一面悬浮在殿堂中央的巨大映天镜,毫无征兆地“砰”然炸裂,化为无数碎片!
一名守卫神将大惊失色,惶恐跪报:“禀告神主!丙七区的映天镜……碎了!信号完全中断,并检测到……检测到一股强烈的逆向神性污染!源头……源头竟是那方世界的‘守门人’?”
神殿最深处,一道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志,如万载玄冰般降下指令:
“启动‘清栏计划’。”
“屠宰所有不合格的牧场。”
地宫之外,顾玄站在废墟之上,仰望着万里无云的苍穹,仿佛听到了那来自天外的宣判。
他忽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一丝疯狂,一丝快意,和无尽的张狂。
“来啊。”
他低声自语,声音却仿佛要传遍九天。
“我坟头的快递,一向包邮。”
话音刚落,一阵毫无来由的狂风自北方天际席卷而来,风中没有丝毫暖意,反而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与肃杀。
顾玄感到一股冰冷的视线,仿佛穿越了无尽空间,落在了自己身上,那视线的源头,遥遥指向极北的冰封之地。
他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幽深如海。
新的猎杀,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