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灌了个底朝天，然后用一种近乎于哭腔的声音，对着鲜时光发出了灵魂的拷问：
“老板！您告诉我！我们这……这拍的到底是他妈的纪录片，还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啊？！”
鲜时光的内心早已乐开了花。他看着那份计划书，就像在看一幅绝世名画。太棒了！贾导！你可真是我的知己，我的子龙，我的萧何啊！烧钱，你是专业的！
他强忍着笑意，脸上却露出了不悦的神情。他一把夺过那份计划书看都没看，龙飞凤舞地在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然后，他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钱多多。
“老钱啊老钱，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格局！格局要大！”
“你看到的是钱，我看到的是艺术！你看到的是风险，贾导看到的是敬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深入到最艰苦的环境里，怎么能拍出最真实的、最震撼人心的画面？”
“你想想，当我们的观众看到我们的摄影师，冒着零下五十度的严寒，在北极的暴风雪里拍下一个孤独的背影，他们会作何感想？”
（内心独白：他们会想：这帮傻x，有病吧？！）
“你想想，当我们的画面里出现了亚马逊雨林里，从未被记录过的色彩斑斓的毒蛙，他们又会作何感想？”
（内心独白：他们会想：我靠，还不如去看《动物世界》呢！）
鲜时光痛心疾首地一挥手，做出了最终裁决：“不要再说了！批！必须全额批！一个字都不许改！”
看着钱多多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般离去的背影，鲜时光心满意足地靠在了老板椅上。
他将《无名之辈》那堪称“天坑”级别的企划案，自信满满地提交给了系统。
【项目企划书审核中……】
【审核完毕！项目立意：关注海外同胞生存现状，具有一定人文价值。拍摄手法：极具探索性的个人风格。投资规模：……较大。综合评定：高风险低回报预期项目！】
【立项通过！】
【额度为200,000,000元的项目启动基金已下发至【公司发展专用账户】。祝宿主……好运。】
看着账户里那一大串零，鲜时光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在加速。
他觉得，为了这来之不易的亏钱大业，自己有必要再给贾导添一把火，上几道保险。
在剧组出发的前一天，他“语重心长”地将贾科长请到了办公室，为他传授了几个自己呕心沥血想出来的“锦囊妙计”。
“贾导啊，咱们这次跨国拍摄，预算虽然我批了，但花钱还是要精打细算。”鲜时光一脸的“勤俭持家”， “所以，你看，能不请翻译就尽量别请。你跟拍摄对象就用最原始的肢体语言交流，用眼神，用心！你想想，这种跨越了语言的交流，本身不就是一种更高级、更纯粹的艺术化表达吗？”
（内心：太好了！沟通基本为零，连采访都做不利索，看你还能拍出什么有深度的玩意儿！）
贾科长听完，眼中爆发出光芒，重重地点了点头，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重点：打破语言隔阂，追求非叙事性情绪表达。”
“还有，时间宝贵。咱们不能像那些商业团队一样，为了一个什么狗屁的‘黄金光线’，就在一个地方傻等一天。艺术，要捕捉的是瞬间的真实！所以，有什么光你就用什么光！顶光、逆光、甚至是曝光不足的死亡光线！要的就是那种不加修饰的、粗粝的、野性的真实感！这，才是力量！”
（内心：哈哈哈！画面怎么难看怎么来！怎么劝退观众怎么拍！最好拍出来一片死黑，谁也看不清！）
贾科长激动得手都抖了，再次奋笔记下：“核心：放弃传统美学，拥抱纪实主义影像风格，营造视觉冲击力。”
最后，鲜时光拍了拍贾科长的肩膀，用一种传授“独门心法”的神秘语气说道：“最重要的一点。贾导，你要记住，你是一个冷静、客观、上帝视角一般的……观察者。所以，千万不要去打扰你的拍摄对象，更不要试图跟他们成为朋友。你就离得远远的，用你的长焦镜头，像一个狙击手一样，去捕捉他们的生活片段就行了。保持住那种艺术家应有的……距离感。”
（内心：绝了！没有互动！没有交流！拍出来的内容，肯定就像一杯白开水一样，空洞无物！我真是个天才！）
贾科长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他“豁”地站起身，眼含热泪紧紧地握住了鲜时光的手：“鲜总！我……我贾科长，何德何能……能遇到您这样的知己！您放心！您的每一个字，我都已经刻在了心里！我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就这样，贾科长带着他对鲜总的无限崇敬，和那几条在他看来充满了“艺术美学”的锦囊妙计，率领着他那支装备精良到足以去和哥斯拉进行友好交流的团队，踏上了环游世界的“烧钱”之旅。
鲜时光的日子，从此变得无比惬意。
他的办公桌上，每天都雷打不动地摆放着两样东西：一杯顶级的猫屎咖啡，和一份来自前线让钱多多每天都要吃速效救心丸的最新财务报表。
“报告鲜总！贾导的团队为了在撒哈拉沙漠拍到一个海市蜃楼的镜头，和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搏斗了整整一个月！油费、车辆维修费、还有向导的精神损失费……又追加了三百万！”
“好！拍得好！这才是艺术家的执着！批了！”
“报告鲜总！贾导在北极圈，为了拍到一块冰川崩裂的画面，让整个剧组在零下四十度的低温里坚守了十五天，有好几个摄影师的眉毛都冻掉了！我们的设备也出现了大面积的损坏，需要紧急从国内空运配件……”
“掉得好！损坏得好！这才叫为艺术献身！不惜一切代价满足他们！”
鲜时光看着财务报表上，那个如同火箭般直线下降的账户余额，和他那与之成反比，如同心电图般直线飙升的血压的钱多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乐得合不拢嘴，每天哼着小曲儿来上班，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提前到达了巅峰。
经费，在熊熊地燃烧。
而他的心，在放声地歌唱！
他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接到贾科长从世界某个犄角旮旯打来的国际长途电话。
“喂？鲜总吗？我是科长啊！”电话那头的声音，总是带着风沙声、海浪声或者某种野兽的咆哮声。
“鲜总！我们又有了重大发现！在刚果盆地的一个原始部落里，有一个传了十八代的中医！太有故事了！就是路不太好走，可能……需要租一架直升机……”
“租！马上租！要最好的！”
挂了电话，鲜时光感觉自己浑身舒坦，仿佛刚刚做完了一套顶级的马杀鸡。
稳了！
这次，绝对，稳得不能再稳了！
就在他端起咖啡，准备惬意地享受这个美好的午后时。他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声收到了一条微信。
发信人，是他最忠诚也是最擅长脑补的头号马仔——总制片人魏莱。
魏莱并没有跟着剧组去遭罪，而是负责后方的统筹，以及……定期接收和整理贾导从前线发回来的还未经过剪辑的视频素材。
鲜时光笑着点开了信息。他猜，魏莱这小子估计又是要来一通彩虹屁，赞美一下他的“高瞻远瞩”了。
信息的内容很短，但却充满了极致爆炸性的情绪。
“老板！！！！！！！”
一连串的感叹号，几乎要从屏幕里跳出来。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贾导刚刚从北极传回来的第一批素材了！我的天！我哭了！我他妈一个大男人，在审片室里哭得像条狗啊！”
“老板！您……您根本不是在拍纪录片！”
“您这是……在创造传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