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里，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
月光，尸臭，血腥味，混合着泥土的芬芳和远处飘来的水汽，构成了一副光怪陆离的画卷。画卷的中央，是一尊红衣的杀神，和几条瘫软如泥的败犬。吕玲绮那杆比她人还高的方天画戟，就那么蛮横地插在地上，戟刃上的月光比刀子还冷，仿佛还在嗡嗡作响，诉说着刚才那一击的暴力。
而粮官李贵，那个白天还对我笑脸相迎、晚上就想置我于死地的胖子，此刻正瘫在吕玲绮的脚边，裤裆里一片深色的水印，散发着难闻的骚臭。他和他那几个所谓的心腹，抖得像风中的筛子，连抬头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我身后的兵士们，也被眼前这诡异的场景镇住了，一个个手持火把长矛，却不敢再上前一步。他们的目光在吕玲绮和我之间来回游移，充满了敬畏和不解。
我的内心独白已经刷了屏：“这是什么情况？真人版‘美女与野兽’？不对，这分明是‘魔王与杂鱼’。我这是……被动触发了什么隐藏剧情？还是说我的神木体质，现在连这种自带方天画戟的武力侧凤格都能吸引了？系统，你出来解释一下，这售后服务是不是有点太到位了？”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李贵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猛地抬起头，看到了我身后不远处，正被关羽和张飞护卫着，脸色铁青的刘备。
“主公！主公救我！”李贵突然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欲，他连滚带爬地朝刘备的方向挪动，指着好整以暇的吕玲绮，声嘶力竭地哭喊道，“主公明察啊！是这个妖女！是她！她奉了袁术的命令，要来破坏我们的水源，断我小沛生路！小人……小人是发现她的阴谋，拼死阻止，才被她打伤的啊！”
好一招恶人先告状。
这番话，让周围不明真相的士兵们都起了骚动。毕竟吕玲绮的身份太敏感了，吕布之女，前一任徐州之主，她的出现本身就代表着麻烦。
张飞那对环眼一瞪，下意识地就握紧了丈八蛇矛，往前踏了一步，吼道：“好你个三姓家奴的女儿！俺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然而，他还没冲出去，就被一只手按住了。是刘备。
刘备没有看吕玲绮，也没有看张飞，他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刀子，落在了李贵的身上。
我看着李贵那副颠倒黑白的丑态，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我没有说话，只是缓步走了过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我。我走到那几根粗大的撬棍旁，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撬棍在地上滚了半圈，发出沉闷的声响。
然后，我蹲下身，从散落的泥土里，捡起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玉佩，质地不算上乘，但雕工还算精细，上面刻着一个“云”字。是我穿越过来时，原主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前几天在屯田营勘探地形的时候不小心遗失了，当时还惋惜了半天，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它。
我捏着那块玉佩，站起身，走到李贵面前。
“李粮官。”我的声音很平静，“你说，是你发现了她的阴谋。那么，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玉佩，会出现在这里吗？”
李贵的哭喊声戛然而止，他看着我手里的玉佩，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瞳孔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我……我……”他张着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你是不是想说，这是她从我身上偷来，故意陷害你的？那你再解释一下，这几根撬棍，这张破渔网——哦，这是准备万一有人掉进塌方里，用来打捞尸体的吧？还有那边那块巨石，如此完美的角度，如此周密的计划……李粮官，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发现刺客，不第一时间敲锣示警，反而带着几个家丁，拿着全套的作案工具，跑到这里来跟一个能和三将军打得不相上下的高手‘拼死搏斗’？”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你是在侮辱我们所有人的智商吗？”我最后问道，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冰冷。
李贵彻底瘫了下去，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
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是一个何等恶毒、又何等愚蠢的阴谋。
刘备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缓缓地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李贵的心尖上。他先是看了一眼那块被撬动了大半的巨石，又低头看了一眼那个不断涌出水声的洞口。那是小沛的希望，是几万军民的命脉。
而这个人，为了自己那点阴暗的嫉妒和恐惧，竟想亲手毁了它。
刘备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终于落在了吕玲绮的身上。
吕玲绮从头到尾，都像个局外人。她只是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闹剧，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仿佛在说：就这？
刘备对着吕玲绮，这个他名义上的敌人，缓缓地、郑重地，拱了拱手。
“多谢姑娘，仗义出手。”
这一拜，无关立场，无关恩怨，只为一个明辨是非的公道。
吕玲绮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头一偏，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
然后，刘备转过身，重新看向了地上的李贵。
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一种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平静。
“来人。”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洼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将此獠，和他所有同党，给我就地拿下！”
刘备的命令，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巨石。
他身后的兵士们如梦初醒，瞬间爆发出震天的应和声，手持长矛，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刚才还对吕玲绮心存忌惮的他们，此刻将所有的愤怒和后怕，都转化为了对李贵的憎恶。
“绑起来！”
“一个都别放跑了！”
王大、刘二那几个家丁，本就吓破了胆，此刻更是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任由绳索将自己捆了个结结实实，嘴里只剩下无意识的哀嚎。
而李贵，在被两个士兵粗暴地从地上拖起来时，终于彻底崩溃了。
“主公饶命！主公饶命啊！”他涕泪横流，肥胖的身体剧烈地挣扎着，声音凄厉得如同夜枭，“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了心窍！是我嫉妒姜大人！主公，我为小沛流过血，我为大汉出过力啊！您看在我往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我一条狗命吧！”
他一边哭喊，一边拼命地向刘备磕头，额头在坚硬的土地上撞得砰砰作响，很快就一片血肉模糊。
刘备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苦劳？”刘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你的苦劳，就是克扣军士的粮饷，中饱私囊吗？你的苦劳，就是眼看全城军民陷入绝境，却只想着自己的那点龌龊心思吗？你的苦劳，就是差点毁掉我小沛数万人的生机，还要嫁祸于我军的福星功臣吗？”
刘备每问一句，李贵的脸色就更白一分。他没想到，自己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勾当，刘备竟然一清二楚。
“我……”李贵哑口无言，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刘备不再看他，他转过身，面向所有在场的士兵，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
“诸位将士！”
所有士兵立刻挺直了腰杆，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的主公。
刘备指着那个依旧在潺潺冒着水汽的洞口，朗声道：“此水，是我小沛的命脉！是姜云，我们的福星，不辞劳苦，为我们寻来的生机！有功，当赏！我已决定，擢升姜云为军师中郎将，参赞军机，地位等同简雍、孙乾！”
此言一出，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姜大人威武！”
“军师！军师！”
我站在人群中，听着这些山呼海啸般的赞誉，心中却并没有太多的喜悦。我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就是权力的游戏，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刘备抬手，压下了众人的欢呼。他缓缓地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到李贵身上，只是这一次，眼神中只剩下了冰冷的杀意。
“而有功必赏，有过，也当必罚！”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此等心怀叵测、恩将仇报、欲断我全军生路之辈，若是不严惩，何以正军法？何以安民心？何以告慰我小沛数万将士的期盼！”
他猛地一挥手，下达了最后的判决。
“传我将令！将罪人李贵及其同党，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