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山庄的事总算落了稳当——王四父母彻底安下心来住下，王四在后厨掌勺越来越有底气，小五跟着学手艺学得入迷。
薛郎朗这才松了口气，想起纯熙催了他好几回的话：“驾校那边你也得去盯盯，刚哥和王刚虽说靠谱，但你这大老板总不露面，员工心里也没底。”
他揣着个装着账本和计算器的黑色公文包，开着从京都开回来的虎头奔，往都川县驾校赶。
还没进驾校大门，就听见场地上闹哄哄的笑声差点掀翻头顶的太阳。
薛郎朗踮着脚往里瞅，只见王小刚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叉着腰站在一辆崭新教练车旁。
面前站着个攥方向盘攥得指节发白的学员，那学员把车开得跟扭秧歌似的，车头一会儿偏左一会儿偏右，差点蹭到旁边的路桩。
“哎哎哎！踩刹车！快踩刹车！”王小刚急得蹦了一下，嗓门比教练车的发动机还响。
“你这不是开汽车，是给汽车跳二人转呢？方向盘是你对象啊，非得攥那么紧？放松点，它又不会跑！”
学员脸涨得通红，慌忙踩下刹车，车屁股还颠了一下。
周围等着练车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个大妈拍着腿喊：“王教练，你可别逗他了，再逗他都不敢碰方向盘了！”
王小刚回头冲大妈挤了挤眼，又转头对着学员慢悠悠地说：“我这不是逗你，是让你放松。开车跟处对象一样，你越紧张它越跟你较劲，你顺着它的脾气来，它比谁都听话。来，再试一次，这次方向盘别攥那么死，就当是摸你家小猫的脑袋。”
就在王小刚逗得学员们笑作一团时，一阵沉稳又响亮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像闷雷似的滚进驾校场地。
原本闹哄哄的人群瞬间静了大半，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伸长脖子往门口瞅——一辆墨黑色的虎头奔稳稳地驶了进来，车身锃亮得能照见人影，亮闪闪的镀铬装饰在太阳底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的乖乖，这是啥车？比县长的车还气派！”有学员忍不住惊呼，手里的方向盘都忘了扶。
等着练车的大妈踮着脚往前凑，嘴里啧啧赞叹：“这得花多少钱啊？怕不是从京里开过来的大人物？”
虎头奔缓缓停在教练车旁，车窗降下，露出薛郎朗带着笑意的脸。
他冲目瞪口呆的王小刚扬了扬下巴：“刚哥，忙着呢？我看这场地都快挤不下了，生意是真不错。”
王小刚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拍了下大腿，把手里的教学手册往学员怀里一塞：“都自己先练着！谁偷懒我回头收拾谁！”
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扒着虎头奔的车窗啧啧称奇：“你可算舍得把这宝贝开出来了！上次从京都开回来，你就藏在山庄里当宝贝，今天一亮相，把整个驾校都震住了。”
薛郎朗推开车门下车，晃了晃手里的公文包：“纯熙催我来查驾校的经营情况，说我这大老板总不露面不行。怎么，不欢迎？”
“欢迎？我举双手双脚欢迎！”王小刚一把勾住薛郎朗的脖子往办公室拽，路过的学员都好奇地打量着两人，还有胆大的凑过来问：“王教练，这是咱们驾校的大老板啊？”
王小刚回头拍了拍薛郎朗的肩膀，得意地说：“那可不！咱们薛校长，不光开得起虎头奔，还开着荷花山庄，你们好好练车，将来考了驾照，说不定还能给薛老板的生意帮上忙！”
学员们的惊叹声此起彼伏，薛郎朗笑着冲大家点头示意，被王小刚拽着进了铁皮房办公室。
刚一进门，他就打趣道：“你倒是会借我的名头鼓舞士气。”
他晃了晃手里的公文包，“我来看看这月的经营情况，纯熙都快把我耳朵念出茧子了。”
王小刚一回头看见他，眼睛立马亮了，挥手让学员自己先练倒车入库，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把勾住薛郎朗的脖子就往办公室拽：“你可算舍得从你的荷花山庄钻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自己是驾校老板，只当‘荷花庄主’呢。”
驾校的办公室是间简易的铁皮房，夏天跟蒸笼似的，里面摆着一张全新的办公桌，两把木椅，墙角堆着几箱矿泉水和一摞驾考资料。
王小刚把薛郎朗按在椅子上，自己绕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拉开最下面的抽屉，“哗啦”一声掏出一沓用橡皮筋捆得整整齐齐的钞票，“啪”地拍在薛郎朗面前。
薛郎朗低头一看，全是崭新的百元大团结，粗略一数得有百十张，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手里的帆布包都掉在了地上：“不是，王小刚，你这是干啥？抢银行了还是收了学员的‘孝敬钱’？我可告诉你，这是正经企业，你别搞这些歪门邪道。”
王小刚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大口水，差点呛着：“你小子脑子里想的啥乱七八糟的？我是那种人吗？这是你的钱，正经八百的纯收入。”
“我的钱？”薛郎朗皱着眉头，一脸懵逼地看着那沓钱，“我是来查驾校账的，你这突然掏一堆钱，是驾校盈利超了？你可别跟我玩猫腻。”
“猫腻？猫腻啥啊，就你这甩手掌柜的德行，还真的是甩得一干二净。”王小刚翻了个白眼，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你忘了？俩月前，咱们俩去省城进货，回来在都川县开的那个灯具城，你是不是把这茬给忘到姥姥家了？”
薛郎朗这才后知后觉地拍了下脑门，恍然大悟：“哎哟！我的天，我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这两个月忙得脚不沾地，先是忙着着荷花山庄开业，又带着王四父母去渝城求医，每天不是应付客人就是操心王四父亲的康复训练，脑子里全是荷花酥、排骨汤、康复手册，早把灯具城那档子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你还真是甩手掌柜的模范！”王小刚没好气地说，“当初从省城拉回第一批吊灯、壁灯、台灯，你就装修的时候去了两趟，把铺子一交，人就没影了。我跟王刚两个人，又是卸货又是摆货，又是跑客源又是招安装师傅，差点把腿都跑断了。”
薛郎朗连忙捡起帆布包，从里面掏出烟盒，给王小刚递了一根，又帮他点上，赔着笑说：“辛苦辛苦，我的错我的错，主要是山庄那边实在太忙，一忙就把这事儿给搁一边了。怎么样，生意还行吗？没赔本吧？”
“赔本？你小子祖坟冒青烟了！”王小刚吸了口烟，得意地说，“都川县以前的灯具店，卖的全是老掉牙的样式，要么就是贵得离谱。咱们进的那些灯，样式新，价格又公道，一开业就火了。饭馆老板、装修新房的年轻人，全往咱们店里跑，现在货架都空了一半，王刚天天催我给你打电话，让你赶紧补货。”
薛郎朗想了想，算起来灯具城的成功离不开王小刚和王刚二人，便郑重地对王小刚说道：“灯具城你俩每人百分之二十干股，不要再拒绝了！”
除去成本，他拿60%，王小刚和王刚各拿20%。只不过他这老板当得太“佛系”，心思全被荷花山庄分去，倒让俩兄弟成了实际操持的人。
“这一万块是这两个月的纯收入，全在这儿了。”王小刚把钱往薛郎朗面前推了推，“你点点，要是没问题，我就把账给王刚报了。”
薛郎朗没去碰那沓钱，反而把它推了回去，笑着说：“我信得过你和王刚，不用点。这钱你先拿着，一部分留着当补货的定金，另一部分你跟王刚先拿着当奖金，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们了。”
“别啊，该是你的就是你的。”王小刚又把钱推回来，“我跟王刚的分红已经扣过了，这是你的那份，你必须拿着。咱们兄弟归兄弟，生意归生意，不能含糊。”
两人正推来推去，薛郎朗兜里的大哥大突然“滴滴滴”地响了起来，那是纯熙特意给他选的铃声，说是听起来有气势。
他掏出大哥大，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面写着“袁泉”两个字，忍不住笑了——这姑娘消息倒是灵通，估计是猜到灯具城该补货了。
他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袁泉爽朗又带着点调侃的声音：“薛大老板，忙着当你的甩手掌柜呢？是不是早就把你还有个灯具城的事给忘了？”
薛郎朗乐了，往办公桌上一靠，故意拖长了声音说：“袁老板这消息够灵通的啊，刚有人说我是甩手掌柜，你电话就打过来了——这算不算心有灵犀一点通？”
“少来这套，我可不吃你这一套。”袁泉笑着说，“我是来催你补货的。我这仓库里的水晶灯都快堆成山了，就等你这位大客户下单呢。说真的，你那灯具城生意咋样？我听我都川的一个老客户说，你们家的灯卖得比夏天的冰棍还快，是不是真的？”
“比冰棍快多了，都快卖空了。”薛郎朗收了玩笑，语气认真起来，“王小刚刚跟我说，货架都空了一半，再不来货，就得关门大吉了。王刚给我列了个销售清单，我看了一下，吊灯和壁灯卖得最好，尤其是那种亮堂又便宜的，特别受饭馆老板欢迎。”
“那是，我给你的货能差吗？”袁泉的声音里透着得意，“我这可是省城最大的灯具批发商，样式全，质量好，价格还公道，换别人我还不给这么好的政策呢。说吧，这次要多少货？”
“你照着你省城店里的模式给我发货就行，样式尽量全一点。”薛郎朗说，“家用的暖光小灯、商铺用的大吊灯、还有那种适合新房装修的水晶灯，都给我来一批。”
“没问题，你这脑子转得还挺快。”袁泉干脆利落地应下，“我明天就安排货车，把货给你送过去。对了，我跟我爸说好了，这次我跟车去都川，顺便看看你的灯具城，考察一下。”
薛郎朗眼睛一亮：“那感情好啊！你来了正好，我请你吃都川最有名的老李家火锅，让你尝尝咱们都川的味道，比省城的那些大饭店地道多了。”
“行啊，我可记住了，到时候你别舍不得花钱。”袁泉笑着打趣，“对了，你那灯具城具体在哪儿？别到时候我到了都川，你连店门都找不到。”
“哪能啊，我明天就去店里盯梢，保证在门口接你。”薛郎朗挂了电话，把大哥大揣回兜里，脸上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王小刚凑过来，撞了撞他的胳膊：“是袁老板打来的？她要过来？”
“嗯，明天就到，还带着新货。”薛郎朗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指了指公文包，“驾校的账回头咱们抽时间对，现在先去灯具城找王刚，商量一下补货和扩张的事。晚上我请你俩吃火锅，就去老李家，想吃啥随便点——算是犒劳你俩把俩生意都打理得这么好。”
王小刚一听有火锅吃，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抓起桌上的帽子就往头上戴：“那还等啥？快走快走！我早就盯上老李家的毛肚了，七上八下涮完，香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两人出了驾校办公室，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之前那个把车开得扭秧歌似的学员跑了过来，挠着头说：“王教练，我刚才练了好几遍倒车入库，总算练会了，你再帮我看看呗？”
王小刚回头瞪了他一眼：“没看见我要跟薛老板出去办事吗？自己再练十遍，等我回来检查，要是还练不好，明天就罚你跑三圈场地！”
说罢给另一个教练打了个招呼，让他带好学员，便跟着上了薛郎朗的车。
学员连忙点头：“好好好，我一定好好练。”
薛郎朗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
王小刚虽然平时爱开玩笑，但对学员、对驾校的事都格外上心，加上王刚在县城的人脉托底，这才让驾校刚开就火了起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当初选对了合伙人——王小刚懂技术、会带教，王刚心思细、人脉广，有这俩兄弟帮衬，他才能安心去折腾荷花山庄的事。